“我已有安排。”林幽月手指一扬,示意连城翻看最后一份卷宗,那上面记载着她撤离府中老幼的布置。
连城点点头,却没有翻看,以林幽月的缜密,又怎会疏忽府中老幼,沉默了一瞬,连城抬起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林幽月,与前些时日,初听闻智自罚的消息时不同,这个女子脸上憔悴依旧,但面容间有着抹奇异的红润,连城善毒,当然也精通岐黄之术,所以他看得出,林幽月脸上的红润乃是因竭尽心力下的激动所致,连城很想开口,建议林幽月缓缓心神,但他亦明白,这个女子不会听劝,因为对她来说,来日是否累垮并非紧要,此时能为智做些什么,才是重要。
“本来我还担心惕隐府武力不够,也预了会有一定的牺牲,难得无王和我想到一处,他今日找上门来,明日定能助我引开黑甲注意,同样,有我们出手,无论无王他自己想给拓拔战惹些什么麻烦,也能借我们分散黑甲的注意。”林幽月笑着起身,在密室内来回踱出几步,这一走动,顿时全身酸痛,才想起自己已在密室内不眠不休的盘算了一整个日夜。
“有无王在,我们明日至少能多三分胜算。”连城忽然叹了口气:“女史,连日辛苦,你该好生休息一夜了。”
“无妨,等离开上京城,我们才可真的安心休息。”林幽月按了按酸痛的腰脊,复又坐了回去,“你和昆仑今夜才该养足精神,明日动手,你二人将是最重要的一环。”
连城问:“明日,我和昆仑是不是要去找霍澜青?”这是智特意叮嘱的,把霍澜青带至幽州,连城和昆仑都不愿意出手去对付一个女子,但这个女子是拓拔傲的女人,而拓拔傲又是拓拔战最疼爱的侄子,有这两个理由,已足够让连城和昆仑抛开是非道义。
“拓拔傲和霍澜青如今就住在前右丞相呼尔泌府中,我已命人查过,每日清晨,拓拔傲都会出城狩猎练箭,等他一走,你和昆仑就可以登门拜访。”林幽月想了想,问道:“连城,让你和昆仑去对付那样一个女子,是不是很违心?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择手段之事,并非只有恶人可以做…”
“我明白。”连城轻轻点头,“女史放心,该做的事,我不会手软。”
“那就好。”林幽月神情一展,“现在我们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无王和我们之间是不是能有足够的默契。”
“护龙七王,从未让人失望过。”连城脸上微笑,心里还是暗叹,在林幽月心里,已是完全把智王的交代视为己任,否则也不会特意考虑到他们是否会勉强,他沉默了片刻,起身告辞:“明日动手在即,我还要去准备些毒物,先告退了。”起身后,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轻轻放在林幽月面前,“瓶中有固本培元的丹药,林女史,操劳国事之外,也请保重身体。”
犹豫了一下,连城终是抑制不住心里的一丝怜悯,又轻轻道:“良药苦口,同样,良言也难入耳,林女史,太过专注,日后更会无法自拔。”
“你…”仿佛被窥到了心底的秘密,林幽月脸上掠过一丝羞窘,她吃惊道:“你怎知…你猜到了?”
“是。”连城微微点头:“有些话本不该由我点破,不过这些年相处,我很敬重女史,所以…”复又叹了口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多谢。”林幽月很感激连城没有挑破那些令她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心底萦绕,她有些失神的把瓷瓶握在手中,借着用力的握取平复下心绪,彼此沉默了片刻,她又忍不住抬头:“你说,智王知道吗?”说话时,她脸上带着一丝凌乱的希冀,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听到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
连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智王的心思,想必都放在复国一事上。”
“这样也好。”林幽月舒了口气,苦笑无言。
“告辞。”连城不忍在看着女子脸上少见的苦涩和茫然,告辞而出。
一声叹息,随着他的身影轻轻响起,却无法分出,这长叹是起于室外还是缭绕于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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