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曜还是担心会杀戮过多,可她一听总共才四十几人,想来无辜者也没多少,便也觉得无所谓了。
尽管李曜和赵校尉都没说明杀了什么样的人,但高烈似乎听了出来,他瞧见李曜脸上现出的一丝异样,便沉声说道:“此等事情,高某也曾做过,莫说几十人,哪怕成千上万,高某都不会留手,此番我等跟随御史出生入死,还望御史莫要有妇人之仁。”
赵校尉一听,顿时乐了,笑道:“哈哈,高郎君有所不知,类似此番言论,御史本人也曾对赵某讲过。”
李曜却是抱拳一揖,语气诚恳地道:“老高说的极是,明真受教了。”
随后,她指着地图,把话头转移到了正题:“赵校尉来看看这幅地图有无错漏之处。”
赵怀杰点了点头,随即眯起双眼,开始仔细审视地图上每一个细微之处,李曜则拿来细毛笔和墨砚,静静地守候在了地图前。
毕竟,历经一千多年的沧桑,水文地理不可能没有变化。
而且,她这张地图上并没有标注马邑周边村落和坞堡的位置,甚至连马邑的城池都没有画上,明显还需要进一步的修正和补充。
身为河东本土的斥候营校尉,赵怀杰自然比其他所有在座者,包括自幼生活在马邑的高盈娥,都更熟悉朔州的地形环境,于是李曜在他的指点下,很快便将地图上缪误和不足之处一一解决。
李曜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未干透的墨汁,指着地图说道:“诸位请看,朔州境内有四条大河,分别是恢河、元子河、黄水河、桑干河,其中恢河、元子河、黄水河同为桑干河上游水源,黄水河水量虽大,但河水浑如黄汤,且毒性较大,人畜根本无法饮用,而元子河在这个时令早已干枯,是以突厥人马饮用水的源头,就剩下了恢河。”
赵怀杰接口问道:“可御史派遣我们占据恢河上那个窄弯处,为何不准直接截流呢?”
李曜解释道:“如果你们一次性截断河流的话,必然会引起突厥人的注意,所以我才会建议你们每天定时、定量、分段投放砂石,慢慢减少河水的流量,毕竟突厥几十万人马每日耗水甚多,只要令他们感到难以为继就成了,亦只有如此,突厥人才会误以为恢河的枯水期提前一月到来,最后不得不自主撤兵。”
李曜根据后世的史料记载,从一开始就知道高开道会率军过来为颉利可汗助战。
而且,颉利可汗刚得到一大批粮草和攻城器械,肯定会派数以万计的重兵来把守。
凭她这几百号人,想要搞什么奇袭,去烧毁突厥人的粮草辎重,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鉴于此,她才想到了这一个形同“温水煮青蛙”的法子。
高烈恍然道:“此计甚妙,不断其水源,只缓减水量,如此一来,突厥大军缺水,粮草再充足也没用。”
赵怀杰笑道:“是也是也,若非博涉群书,通晓水文地理之人,绝难想出如此计策,李御史智勇双绝,赵某真是佩服得紧。”
“二位过奖了。”
李曜怕他们盲目乐观,赶紧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守卫马邑的朔州总管高满政能不能坚持到突厥人退兵的那一天,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对高总管并没有多少信心。”
罗仁俊缓声道:“马邑城中守军三万,百姓多达十数万,又错过了今年的秋收,可以想见,他们现在肯定已快吃完存粮,只怕再坚持下去,就只有吃人了。”
李曜摇头道:“吃人倒未必,朔州将士多为刘武周、苑君璋旧部,依我之见,城中粮草耗尽之日,便是马邑不攻自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