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楚芈是贵族人家娇养大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独自闯进山中的勇气可嘉,也不应过于苛责。
“忧!”另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虽则在尾音里,带着一些病中的瓮声瓮气。
里面正煎着药汤,解忧拨开迷蒙的水汽,挪到对坐的两人面前,他们身旁,放置着那个与她容貌肖似的木甲人,如今比她略略矮了些许。
工乔咳了一会儿,觑着眼打量她易容后的样子,点头赞叹,“今番肖似兄妹。”
“乔醉心木甲,亦需在意身体。”医沉声音很淡,但带着不容辩驳的味道。
解忧敛眉,也轻轻地劝:“春夜寒冷,料峭难禁,来日方长,乔何须夙夜执着于木甲,乃病中尚不小憩?”
他们才回狐台的第二日,便听得工乔染了风寒,已是迁延了十多日,医缓下山前曾留过方子,奈何工乔病着还不肯好好休息,没日没夜折腾手头的木甲,病情虽被药力牵制,没有恶化,但也不见好,令人忧心。
如今将原本一个活泼朝气的少年人,折磨成瘦削憔悴的模样,解忧都不忍看。
“乔省得。”工乔从善如流。
但他到底听进去几分,又能付诸实践几分,实在难说。
解忧暗暗叹息,希望剧连回来之后,能够好好劝劝他。
那被救回的少女直睡到午后才幽幽醒转,她一睁眼看到的是一处朴素的屋舍,心中不禁诧异。
屋中药香袅袅,屋外似有人在低声谈话,一人男子声音,说的是楚语,另一个声音很年轻,说的是吴语,软软糯糯的,有些难以分辨究竟是男是女。
分明说着不同的语言,竟能交谈如此顺畅,也真是少见。
少女的好奇超越了初醒时的不安,不由小心翼翼推门出去。
两道白衣印入眸中,正对着屋门的那人年长些,面目平凡,另一个则背对着她,背影有些瘦削,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隐约感受到两人非同寻常的风度。
空气中弥漫的草药气味很浓重,少女的声音略显沙哑,“……医?”
“醒了。”很温和的声音,如同温热的泉水一般,是楚语,听得少女心中一酸。
随后,她看到那背对着她的少年转过头来,冲她淡淡一笑,仍是那么温和的声音:“可有何处不适?”
阳光从叶影间筛下,落在他的肩上。
好容色,好风度。
直如苍云野鹤,万壑松风。
少女看住了,她却不知,她看到的不过是易容后的解忧。
其实解忧如今这容貌也算不得惊艳绝世,但是医沉贴合着她那种洒脱的气质细心绘出,因此尤为使人注目。
“妾……妾名蘅,楚蘅……”少女喃喃。
“芈楚蘅……蘅薇香散风逐寒,良药也。”解忧缓步走近,伸出手,掌心放着那枚温润如水的玉佩,“物归原主。”
芈姓楚氏并不是那么显赫的贵族,但说来说去,总还是贵族,楚蘅的气质也与普通的少女不同,这一点让她很欣赏。
楚蘅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只觉他说出自己的名字竟是那般好听,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满心里都想着一个念头:这究竟是怎样的山水,才能养出这样一个仙鹤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