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元帅既下定论,为何还要推翻?再说我并不觉得元帅刚才的决断有错。”郑渭道:“但元帅刚才只是不许契丹此次提出的条件,也算表达了我们对他货卖两家的愤慨。然而不是说我们和契丹之间已经完全不能谈判了啊。”
杨定国不悦道:“谈?你还想谈?你还想怎么谈!”
郑渭道:“这次耶律屋质是代表契丹前来,无论对方意图是什么,条件都是他们开的,内中难保不包藏祸心,按照他们开出的局面来下子,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入了局。所以我们不管他们所提议和条件是什么。先全盘推翻了也无不可。接下来再要谈,那就按照我们提出的谈法来谈。”
杨定国皱眉道:“你是说……还要与那耶律屋质再谈?”
“当然要,辽使数千里南下,这趟路走的不容易,这条线不要一下子就断了。”郑渭道:“我们可以派人再与他接触,按照我们开出的条件来跟他们谈,谈得下自然好,若耶律屋质不能决断,我们还可以派出使者。直接去跟耶律德光谈!”
鲁嘉陵已经在点头赞许,杨定国摇头道:“有这个必要么?”
“自然有!”鲁嘉陵接着道:“战争之后,通过谈判收取战场之外的红利,甚至扩大战果,此乃国交正道。昔日强秦蚕食六国,战场之上固然屡屡得胜,但战场之下通过外交取得的城池,怕也不比攻城伐地少多少。现在我们正处上风。契丹若不肯谈便罢,若是和谈。必然对我们有利!”
曹元忠在这次会见耶律屋质之前其实就已经倾向于和谈,至于刚才对耶律屋质的呼呼喝喝——正是因为他希望和谈,所以要在人前作出强硬之姿态,不料张迈竟当场回绝了耶律屋质,就在他心感失落之时,不料奇峰突起。郑渭和鲁嘉陵竟然先后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在天策大唐境内,张迈一旦作出决断,便是如箭离弦,若说还要将局面挽回,可能做得到这一点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而郑渭就是其中一个。
眼看张迈还没什么反应,郑渭又道:“我们不但要和契丹谈,而且还要和石敬瑭谈!”
杨定国眉头皱得更紧:“和石敬瑭谈?”他是个老派军人,在新碎叶城时,主要负责治军,等到张迈主掌全局之后又慢慢退居二线,他的一生都在军方内部度过,就是到了纠评台也是就着本心议事论政,直来直往惯了,并不是很习惯这种花花肠子多多的外交争衡。
郑渭笑道:“契丹既然能派人出使洛阳,我们为何不能派人去见老石?契丹能争取洛阳方面向我发兵,难道我们就不能通过外交牵制晋军的干扰?其实这件事情早该做了。只是先前元帅将心力都用在临潢府攻略上,于此略上偶有小漏罢了。”
鲁嘉陵道:“其实我们也有派使者前去洛阳的,不过谈的都不算极重大的事,尤其没有像契丹这样,抛出这么重的外交秤砣,这是我的过错。”
曹元忠本来也想议论一番,但想想郑渭所言,自己未必能说出更有力的话来,就闭上了嘴。
郭威忽道:“和议可以进行,但必须以不影响当下军政大略与用兵方向为前提。”
郑渭道:“外交与用兵,自然要相辅相成,而不是互拖后腿,这一点何必多言。”
杨定国见张迈还在沉吟,也有些焦躁,说道:“元帅,你看……”
张迈看向郑渭,两人眼神交汇,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
在这个大帐之中,甚至推广到全天下,实以郑渭对张迈的一切军事布局了解最深,就算是漠北战役,杨易只是具体执行者,身在前方;郭威在旁作为军事参谋;郭洛远在河中,张迈要做如此大事需要和他通通声气——可就算这三个人,对张迈的全盘谋划也都没郑渭知道得全面而深刻——因为所有的军事都需要财力物力的配合,因此张迈但有大的国事行动,都必须取得郑渭的支持与同意。
而现在,在一个本不属于郑渭该管的外交领域,郑渭却插口干涉,张迈就知内中必定涉及到内政,前方的仗是杨易薛复在打,但打不打得起仗。却要看郑渭。
他的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扶手,扶手中有个暗格,暗格中有一封薛复写给自己的密信,将密信的内容在脑中过了一遍,张迈似乎下了决心。说道:“郑、鲁两位所言有理。”
杨定国看起来有些泄气,但却反驳不了郑渭和鲁嘉陵的说法。
张迈看看帐内诸人似乎没有大的反弹,这才道:“那我们就派出二使,分别前往契丹、洛阳。尤其是契丹,此事牵涉重大,必须由重臣前往。帐中诸位,不知谁愿意前往?”
鲁嘉陵听张迈要派重臣,又想自己该管外交,就像出面。曹元忠已道:“我去!”鲁嘉陵还没反应过来,张迈已经喜道:“元忠是福将!巴蜀臣服、湖广路通,都是靠着你。若是元忠去,此行必定万无一失!”
曹元忠见张迈这般当众夸赞,心中倒也是一喜,心道:“这几年我以外交屡屡立功,看来在元帅心中毕竟不同往日了。”他知道如此重任落在自己的肩头上,将来的功勋虽不可能压过杨易。但要是处置得当,那也是一等一的大功劳!
杨定国哼了一声。道:“战余外交,也不是不行,但你此去可要记住,万万不能丧权辱国!”他眼看张迈已被郑渭说动,却还是不忘扣紧“战余”二字!
郑渭听了,嘴角一笑。
曹元忠自也听得出其中三味。也含笑道:“国老叮咛,元忠万不敢忘!”
张迈道:“契丹方面,元忠主理。洛阳那边……”他犹豫了一下,道:“文素,你去吧。”
范质见张迈委任自己。略有惊讶,随即欣然领命。
人选既定,曹元忠与范质又来请张迈定下外交方略,张迈道:“你们且去准备准备,临出发前,我再与你们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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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告辞而去,郑渭独留,张迈道:“你素来懒散,事情能少做些必不会多要,今天怎么会越界侵权?”
郑渭道:“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早告诉你,两年之内,我们打不起仗!不动手只好动口,既打不起,自然要谈!再说,打完仗后本就该谈。我们之前不一直这样做的?我过去几个月刚刚安顿好农事,这是立国之本,跟着就要对内敲敲商户大族,对外敲敲孟蜀石晋,契丹肯自己凑过来我求之不得!这都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虽是外交,却也是我该管事务的延伸,怎么算越界!”
张迈忽地打开暗格,把薛复的信递过去,郑渭接过看了一眼,有些讶异,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如此表现。那你岂不是要……”忽然瞪了张迈一眼,骂道:“你这个人!忒坏!”
张迈斜嘴一笑,道:“这事虽未跟你商量,但今日你说的话,倒似跟我商量了一般。对契丹的事情,元忠出发前我来跟他讲;洛阳那边,范质出发之前,你跟他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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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屋质回到馆舍,回想一路自己的言行,明明已经针对当前局势、双方优劣,甚至还深入到对张迈的性格分析,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真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便听曹元忠来访,正自抑郁,忽听曹元忠来访。
见面后耶律屋质道:“曹将军此来,是来给我送行么?”
曹元忠笑道:“不是送行,是要伴耶律将军到临潢府一行。”
耶律屋质一愕,随即转喜道:“张元帅回心转意了?”
曹元忠笑道:“事情已有转圜,不过你们开出的条件不合我家元帅的心意,真要议和,必得另谈!”
耶律屋质笑道:“好说好说,只要肯谈,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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潢水侧畔,一个须发半白的汉人老者看着手下交上来的卷宗,眉头深蹙,这个老者正是耶律德光的谋主韩延徽,在他身旁,耶律德光略显疲倦地道:“办得怎么样了?”
韩延徽道:“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再有一个半月,大事便定!”
耶律德光站起来,掀开大帐,看着正在变薄的潢水冰面,冷冷道:“没想到我契丹竟有这样一天……张迈,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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