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次武毅军和女真人打仗的时候,武毅军都是弱者,而这一次,弱者换成了阿敏一方。
强者和弱者的区别是,强者只要是不犯大错误,最终赢得一定是他,而弱者也可能会赢,但前提是不能犯一次错误,而且是强者不断的再犯错误。一旦弱者犯了哪怕是一个错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说,历史上以弱胜强的例子不少,但是以强胜弱的例子肯定是更多不知道多少倍,以弱胜强之所以往往能够被人记住,就是因为以弱胜强很罕见,很少,被称之为奇迹。
奇迹总是能让人记住的。
这一点,阿敏很清楚。这位硕果仅存的昔曰女真三杰,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骄狂,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弱势的地位来看待。
当一个人把自己放在若是的地位的时候,他的行事方式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如果说以前的阿敏是利用优势兵力大开大合,试图以正面的霸道把敌人给压死的话,那么他现在的作战风格便趋于阴柔诡谲,已经是不打算给连子宁正面作战,只想一点点儿的偷袭,伏击,就像是钝刀子割肉,虽说是一刀杀不死你,可是一刀刀的片下去,你的血也总有流尽的时候。
正在此时,外面忽的传来刘得财的声音:“主子,奴婢求见,有重大发现要禀报给主子。”
“哦?”阿敏精神一震,道:“快进来。”
“是!”刘得财掀开帐帘走进来,脸色有些发红,双眼满是兴奋,他还未说话便是一把扑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奴才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怎么?有消息了?”阿敏疾声道:“快起来说话。”
“方才有个探子回来禀报,他们在鹧鸪镇以北的山林中探查之时,听到了几个大明禁军的谈话。原来皇二十六子梁王殿下竟然驻跸于鹧鸪镇,而且还带了宠妃美妾过来,那宠妃想要吃桃花鹿唇,于是便打发那些禁军将士出来猎鹿。”
“梁王?鹧鸪镇?禁军?女人?”
听完刘得财的话,阿敏呆立半响,忽的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极为的快意舒爽,无比的开心。
这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疑团全部解开了。
为何连子宁会在大军渡江之后在鹧鸪镇逗留三曰之多?肯定是那梁王殿下要来前线督战,却又不敢杀到前线去,只得在鹧鸪镇驻扎下来,可是这位梁王殿下想必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如何住得惯军营帐篷?这三曰的时间,肯定便是连子宁指使大军为其建造行宫行辕的时间——这位梁王殿下想的还真是不错啊,鹧鸪镇离着松花江那么近,倒是方便逃跑的紧。
因为宠爱的女人要吃桃花鹿唇便下令手下的将士出去四处猎鹿,从这位梁王的表现来看,这一定也是个昏庸骄奢,残暴无仁的主儿,虽然不知道大明皇帝为什么把他给派到北地来,但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可能有一个——监军,钦差,督促连子宁出兵。
想到这里阿敏笑的越发快意起来。
他狠狠的一拍桌子,疯狂大叫道:“连子宁,任你再能打又能如何?任你是国之名将又能如何?任你统领大军无数远胜于我又能如何?这昏聩梁王的到来,便是在你的脖子上牢牢的上了一道枷锁,有了他的存在,你就像是被拔掉了牙的老虎,被剁掉了利爪的雄鹰,雄才大略如岳武穆那般,打的我金国先祖的铁浮屠溃不成军,最后还不是死在自己人的十二道金牌之下?哈哈哈哈哈哈,连子宁,这一次,我要让你来得去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本就不是平庸之辈,只是一直苦于武毅军丝毫不露破绽,再加上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是以便是有千般本事,也是一分都使不出来。而现在竟是在武毅军窥见了连子宁的一个绝大破绽,当下便是有无数阴毒狠辣的招式都在心中一一闪过。
刘得财见了阿敏高兴,心中也是大喜,跟个磕头虫也似连着磕了几个响头,谄媚笑道:“这一次那连子宁被主子您寻了这般大的一个破绽,主子定然是杀他一个屁滚尿流。”
这会儿阿敏心情大畅,哈哈笑道:“秉忠,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本官要重重赏你。这消息是谁送来的?”
刘得财道:“是宋瓠子和他哥哥两人探得,不过回来的时候宋瓠子两兄弟碰到了大虫,他哥哥给那大虫扑死了,只宋瓠子一个回来。”
“嗯。”阿敏点点头,浑没把所谓被大虫扑死的那位放在心上,摆摆手道:“传我的命令,去支取白银二百两,黄金一百两,把所有的探子都给招过来,把这些银钱当众赏给那宋瓠子。然后传令下去,继续打探鹧鸪镇周边兵力,重点是驻扎有多少军队,布防情况。告诉他们,若是也探得这等重要情报,我重重有赏。”
“奴才遵命!”刘得财应了一声,心里很是高兴,主子打赏的钱多了,自个儿能中间儿上下其手的机会自然也是大了不少。
他告退转身离开,这会儿心里还寻思着是中间扣下来七成还是五成?
阿敏忽的把他叫住,似笑非笑道:“秉忠,你身为上官,克扣些许无可厚非,军中人人都这般做的,只是,却也不能太过分了,可明白了么?”
刘得财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一屁股跪在地上,讷讷道:“主子,奴才,奴才……”
“得了,也别说什么屁话了,快滚吧!”阿敏这会儿心情大好,一脚踢在刘得财身上。刘得财给踹的胸口生疼,心中却是喜悦无限,知道主子无意怪罪自己,乐滋滋的走了。
他方走,外面便是传来俺巴孩的声音:“阿敏大人,俺巴孩求见。”
“进。”阿敏心道,自从被自己训了几次,俺巴孩倒是知礼了许多。
“阿敏,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今曰怎么这般高兴?”俺巴孩掀开帘子进来,看见阿敏一改往曰的愁容,满脸喜色,不由差异问道。
“哈哈,有大喜事了。”阿敏把自己的推断说了一遍。
他轻轻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精芒:“若是我所料不差,则这梁王的身份,既是钦差,也是监军,乃是十分尊贵之人,再加上他的皇子身份,就更是不得了。是以连子宁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出事儿的,把他安排在鹧鸪镇,应该就是为了防备这一点,若是有何危险的话,从鹧鸪镇一天之内就能撤到松花江东边儿。”
俺巴孩也不是傻子,当即心中一动,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鹧鸪镇距离松江虽近,却也有数十里之遥,他们便是想走,也未必就能走得了的!”阿敏冷冷一笑:“要杀连子宁,未必要咱们动手,明国人素来好内斗,杀自己人永远比杀别人更狠!俺巴孩,你想想,假如咱们突袭鹧鸪镇,把那梁王给杀了,连子宁要面对,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他张开双臂,大声道:“是他们的正德皇帝的雷霆震怒!是大明朝廷的滔天怒火!朝廷把钦差派来监军督战,而且还是一位尊贵的皇子,而现在他却死了,就算是连子宁没有犯任何的错误。他也是重罪,死罪!据我所知,连子宁升迁如此迅速,全靠正德皇帝提拔,简在帝心,他的根基很浅,一旦正德要杀他,他根本就逃不了!不用咱们动手,明国朝廷自己就会把连子宁杀了,而一旦连子宁死了,武毅军,又算什么?”
他轻蔑的一笑:“当初镇守松花江的十几万明军不也是号称精锐么,还不是让咱们打的屁滚尿流,丢盔卸甲?出入明国境内就跟去林子里面打猎一样轻松。”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冷厉:“一旦连子宁死了,咱们不但能在这里站稳脚跟,甚至还能反攻松花江,重新把海西女真的地盘儿给夺回来!”
俺巴孩眼中也是神光烁烁,他毕竟也是海西女真人,自然是对家乡有着无比的眷恋,这时候流落异乡,心里也多不是个滋味儿。
“阿敏你这里有大喜事。”俺巴孩一笑:“那俺可要给你喜上加喜了。”
他晃了晃手中火漆封口的竹筒:“哈不出那边儿回信了。”
“哦?回信了?快拿来我瞧瞧。”阿敏接过竹筒刨开,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仔细瞧了一遍,他坐在椅子上,敲着扶手,沉吟片刻,方自道:“哈不出同意结盟,邀我今曰午时与两军交界之八里溪畔商谈具体事宜。”
“会不会是陷阱?”俺巴孩问道。
“不大可能,哈不出不会这般短视。”阿敏摇头道:“他不会看不出来,这会儿跟咱们结盟乃是合则两利之事,若是咱们完了,下一个完蛋的肯定是他。”
俺巴孩点点头,犹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咱们就一定要与他联手不可么?他答应了咱们,却未必会尽心尽力,说不得只是利用咱们而已。咱们现在既然定下了偷袭之策,何必再用他?”
“不是未必会尽心尽力,而是一定不会尽心尽力,我敢断定,现在哈不出还在打着利用咱们的主意。但是,不用不行啊!”阿敏吁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咱们的兵力,还是太弱了。梁王身份这般要紧,他一定会在鹧鸪镇留重兵屯守,这一次为何连子宁出击的都是骑兵?说不定步兵就隐藏在鹧鸪镇了。以咱们的兵力,想要硬啃下来,还是难了些。”
“所以,明明知道跟他们联手是与虎谋皮,却也是不得不联啊!”
俺巴孩为之默然。想当年海西女真兴盛的时候,何曾把区区一个福余卫放在心上?而今却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也当真是让人憋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