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瞳沉了脸,“老人家这话却说的有些差了吧,清明祭典在即,太子妃如今正在京城,如何会像我们这样流落于此地?”
“姑娘不必担心,老身并非有意试探。”老妇摇摇头,将怜惜的目光落在寒林身上,“老身清邑之人,原是大户人家的乳母,如今为了避乱来到此地。”
“清邑……?想来您见过我?”寒林敛眉,当日乘马前往清邑为李樾退婚,路上见到自己的人,的确不少。
老妇缓缓点头,“不过许多人只是无意间见到了太子妃,老身却是特意前往一观——看一看那个来为我家小姐退婚之人,是如何的让人信服。”
“……那位姑娘过得可好?”寒林泛起一丝微笑。
老妇点头不语,解释了自己的顾虑,“老身方才便认出了您,只是疑惑您为何会独自一人在此,因此才与两位攀谈……您分明极为在意太子殿下,却能几次询问国事,如此大量,自然不作第二人想。”
“多谢。”寒林敛起眸子,似乎有些疲倦。
老妇看着她强笑欢颜的样子也觉心疼,慈祥地安慰道:“听闻两位殿下情深意重,老身虽然不知您为何一人在此,但殿下又岂会任怀孕的妻子流落在此,又去迎娶别的姑娘?”
“这是父皇的意思,违拗不得的……何况……”寒林摇头,更何况那是遗旨,于情于理都不该违抗。
“天色不早,寒林,走吧。”南歌看着外间青霭弥漫过来,缓缓起身。
寒林默然应允,瞥了老妇一眼,“请您不要将此事告知旁人。”
老妇安慰地看着她,笑了笑,“老身明白事理,姑娘放心便是。”
绕过集市,便是一大丛幽绿的林子,缠结的雾气正从里面不断散逸而出,更因为南歌的到来而愈发浓烈起来。
“寒林,你在想什么?”南歌见她始终不语,停步看着她。
“无事。”寒林抿唇轻笑,也觉得自己这样说太过作假,敛眉叹口气,“只是在想,这旨意是违拗不得……安姐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很苦罢?”
薛瞳无奈一笑,早就知道她一路上都不说话,不是因为满心里在吃醋,而是又心软了,“寒林,陶雪安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了,她既是那般待你,你又何必一味地去同情她?左右如今你不在京中,大祭司要待她如何,翟川又要待她如何,你只作不知便是。”
“……祈天宫,夺人性命不过儿戏。”寒林敛眉,凭陶雪安三番五次的冒犯,商靳早已看她不顺眼,如今这样一来,她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寒林。”南歌轻轻唤了她一声,“我有些话问你。”
寒林眨了眨眼,点头应允,“阿瞳,你先进去吧。”
薛瞳看了看南歌,见他并无恶意,便瞥了他们,独自一人沉默地向林中走去。
越向深处去,周围的空气就越湿润,地下生满了青苔,每一步踏过,都洇出一滩明净的水迹,随即又被青翠的苔痕淹没。
常年被水汽润湿的树皮上,也错杂地爬着黄绿相间的苔藓。本该粗糙的树皮呈现出阴冷的黑色,湿湿地粘连在一起,夕阳的光辉漏进来,淡淡的光线只在雾气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细细的明线。
薛瞳皱了皱眉,这里的气候太过潮湿阴郁,而雪陌林却是寒冷洁净,林中所植俱是苍松翠柏,走进那里,整个身心都变得透明,使人感到说不出的坦然,而这里,却使人这样沉闷,闷到几乎透不过气来。
再向里去,四围的景致渐渐改变,不多久,周遭便全是一围又一围的竹丛。
竹子最是喜湿,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得十分茂盛,雾气在翠绿的叶子上凝结,聚成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水珠,一滴一滴打在地上的苍苔上,跌碎的水滴随即渗入厚厚的苔毡,不见了踪影。
几座精致的竹屋静静伫立在林子中心,空无一人,屋角挂着一盏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的小巧宫灯,上面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似乎是祈天宫之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