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绮鼓起腮帮子,花苞般的小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转身拖着她要走,“姐姐跟我过来嘛!”
她人小力气倒大,朱颜被她拽着,身不由己地往人群中挤进去,只得回头向着陈氏歉然一笑。
“公子方才为何出声制止老妇人?难道那孩子并非绮小姐?”陈氏拧起稀疏的眉,看那孩子的样貌,分明与乾云也有几番相似。
“乾云姑娘过世了。”袁凛摇头,“也就是三日前的事情,那孩子今日好容易开心些,便不要去扰她了。”
陈氏眸子微微一黯,低头不语,良久才叹息一声,“是绸珍做的吧?她向来恨乾云姑娘,到底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陈娘应当知晓,阿颜她究竟是谁的孩子?”袁凛见朱颜走远了,将方才被打断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大小姐自是乾云姑娘的孩子。”陈氏压低了声音,这些旧事她已经在心里埋了多年,再埋下去,只怕自己都要忘了。
“当年老爷与乾云姑娘彼此爱慕,只是苦于乾云她是个琴娘,身份低微些,族里万万不能容她做正夫人,那会儿徐将军恰好荐了他收养的医女绸珍来为乾云姑娘治病,老爷就娶了绸珍来堵族里的口,自己却只与乾云住在一道。”陈氏仰天望一回,捋捋鬓边花白的头发,“谁知道绸珍她原是怀了个孩子的,老爷本就是娶她做个样子,倒还帮她瞒着,取名叫作‘燕子’养在府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绸珍的侄女儿。”
“那阿颜又怎会唤她母亲?”袁凛蹙起眉,既然徐绸珍私生的孩子才是那个唤作“燕子”的,朱颜的小名又怎么会是这个呢?
陈氏叹口气,“只因那燕子养到两岁时一病死了,老爷看绸珍难过的了不得,恰好乾云她也生了一女,因是妾所生,怕爱女将来名誉不佳,索性让绸珍抱养了,仍作女儿养,那时候大小姐才满月,自是一直将绸珍当作母亲的。”
“那方才陈娘说起,朱夫人痛恨乾云,又是怎么回事?”袁凛屈起指轻轻扣着手臂,若是徐绸珍真的痛恨乾云,那对朱颜呢?她们长得那样相像,徐绸珍会不会也转而恨上朱颜?
陈氏摇头,眉头锁得越发地紧,“要说起这件事,原是绸珍的不对,当年老爷娶她不过是看着徐将军的面子,否则她一个医女,又与旁人有了孩子,哪能还在府中过得这样舒心?”
医女说到底不过是个服侍人的活儿,因此陈氏听闻朱颜会医术时,委实十分地忐忑,幸好朱颜在大户人家的名声多半还是擅于妆奁等物,要不就是传言她能起死回生,治各种怪病,这样的名声倒还说得过去。
“可绸珍她渐渐地就生出了个嫉妒的心来,见不得乾云她与老爷亲密,后来京中形势有些不好,乾云不知怎么和老爷吵了起来,之后就一人离开了京城,我也再没见过她。”陈氏再次摇头,她举得徐绸珍后来生出那点心思来,却是她的不对了。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袁凛将大略的思路理了理,越发觉得徐绸珍将朱颜教养长大不会安着什么好心。
朱颜与乾云容貌极像,方才已经在陈氏那里得了印证,徐绸珍既然是因嫉妒乾云生恨,那没有理由不恨着与她有一样相貌的朱颜,教养她那么多年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将朱颜牢牢抓在手里,亲眼看到她日后过得何等凄惨,好解一解心头之恨。
这样说来,在乡野布散她会克父克夫的流言,又将她定与落下残疾的大表哥,在她那表哥死后让她过着守活寡一般的日子也就很容易说清了,而且按着朱颜向他隐约透露出的意思,真正的那个朱颜确实因此积郁,甚而染病垂危,一缕魂魄不知去了何处——徐绸珍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可朱颜她又活了过来,而且凭自己的能力将日子过得很好,徐绸珍会不会又有其他动静呢?
朱颜那里却热闹的很,被朱绮一路拖着到了一株杨树下,见明子正与一个货郎在那里讨价还价,不禁轻笑,“明子,何必学那小气的模样?若是给女孩子家买头花,可不该疼惜铜子的。”
明子脸上红一红,头摇得拨浪鼓也似,“才不是呢,燕子姐姐,是这货郎问你,有没有其他像山楂丸一样的药丸子了?”
“姑娘好,小的唤作沈千,是这江南一带行商铺子的货郎。”那货郎将担子从肩上卸下唉,有模有样地向朱颜作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