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汉朝以来,在匈奴逐渐淡出大草原之后,居住在今天蒙古大草原上的鲜卑人,在“逐水草而居”的同时,时不时高举狼头大纛,啸聚而来,狂风一般地忽然出现在汉族人的北部边地。他们践踏庄稼,洗劫城市,烧毁房屋,杀戮当地居民。大肆劫掠后,他们往往又掳走成千上万的汉人为奴隶。往往未等汉族大军到来,鲜卑人便又鬼魅一般地消失在无尽的大草原中。吃肉喝酒之余,这些野蛮人在朔朔北风中享受他们掠来的女子玉帛,嗷嗷狂叫以示庆贺。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长达数个世纪之久。
看到这些鲜卑人,赵云的心里燃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战争了,而是民族和民族之间的厮杀,鲜卑人想征服汉人,汉人也想征服鲜卑人。在征服和被征服之间你来我往。
突然,鲜卑人群中,一匹骏马当先驶出,马上的骑士向前奔驰了一段路,朗声喊道:“今我鲜卑大兵压境,你们要是放下手中的武器,出来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们不死。如果执意抵抗,那只有死路一条!”
“呸!谁死还不知道呢?”赵云回答道。
那名前来劝降的鲜卑人当即驰马奔回了人群中。只一小会儿功夫,望平城外,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呜咽的号角声,成群的鲜卑人策马狂奔而出,将手中的箭矢向外射了出去……
“放箭!”看到鲜卑人的弓骑兵如同卷云一般的压了过来,赵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冲守在城楼上满弓待射的一千弓箭手大声吼道。
一声令下,矢如雨下。两拨不同箭羽的箭矢相向而出,可汉军那一千支箭矢瞬间便被密密麻麻的黑点给淹没了。无数的箭头朝着城楼上飞了过来,划破长空的发出着“嗖”的声音,冰冷锋利的箭头“噗”个不停,陆续射进了守兵的体内。
“哇……”城楼上的守兵只这一瞬间的交锋便有不少被当场射死,发出了许多声惨叫。
赵云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拨开了射来的箭矢。回顾左右时,但见将近一百人已经被射穿了心窝,其余尚有三四百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箭伤。他眺望城下,冲过来的鲜卑人只有少数的人坠落马下,而且鲜卑骑兵此时已经拉开了手中的弓箭。准备进行第二波的射击。
“快躲到城垛后面!”赵云当即大叫了一声,他不得不承认,鲜卑人比羌人要难对付,只这一次交锋,鲜卑人的骑射部队就已经压制住了城楼上的弓箭手,而弓箭手也都纷纷露出了惧意,第一次参战的他们,多少都还有着一丝恐惧。
赵云靠着城垛,两侧的空隙中飞过来不少箭矢,从他的耳边“嗖”的飞过去,径直射进了面前的城楼上。城楼的木柱和门窗上插满了箭矢,而且一支支箭矢仍然在不断的飞来。
身边是自己所指挥的弓箭手,眼睛里露出了极大的惊恐,鲜卑人的箭阵太厉害了。
“可恨!如果这里是陈仓城就好了!”赵云愤恨地自言自语道。
城外的马蹄声发生了变化,奔雷一般的蹄声渐渐远去,而箭矢也没有再射上来,只两拨箭矢,城楼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了。
赵云从城垛露出了头,斜眼看了一下城下的鲜卑人,但见这些骑射部队在奔驰到城下五十米左右便掉头分开两列回去了,再次聚集在了五百米外的空旷地带,再次调转马头,将锋芒对准了望平城。
紧接着,他看见大约五千骑射部队的后面腾起了一阵尘雾,官道中间的队列突然打开,从尘雾中驶出来了十名骑士并排在一起的队伍,而马背上的骑士手中都杵着一根圆锥形的木头,那长度足足有两米五。
赵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他打过羌人,可是羌人与鲜卑人有太多不同,羌人虽然悍勇,但是他们却仗着自己的用力抡着马刀冲过来,借助马匹的快速移动力施行突击,想用马蹄踏平前方的一切。可是,在他面前的鲜卑除了用弓箭外,还用上了木头,他想不出来这是要干什么,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了一声疑问:“鲜卑人……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杵着圆木的鲜卑人骑兵越聚越多,他们十个人一排,从尘雾中驶出来,然后聚集在了骑射部队的后面,一字型的铺开,前排和后排之间呈现出了三米的空隙,一排一排的向后排去,在二十米的空地上足足排出了六排,而且每排人数都已经达到了两百人,看上去层次分明,攻击姿态十分强势。
“呜……呜呜……呜呜呜……”
鲜卑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不同的是,这次的号角声与第一次的单一的“呜”声不同,其中充满了不同的变数。
“伤兵快下城楼,鲜卑人要进行第二波箭阵攻击了!”赵云意识到鲜卑人要进攻了,可是却猜不出鲜卑人的意图。为了减少伤亡,他便急忙下达了命令。
几百个伤兵陆续下了城楼,城楼上霎时间空荡了下来,等伤兵下了城楼,一些健全的弓箭手再度登上城楼,弥补了城楼上的弓箭手。
“这一次我们要后发制人。等鲜卑人射箭完了要回去的时候我们再还击,都明白了吗?”赵云见识了鲜卑人第一次的打法,见到鲜卑人撤回的时候是他们最没有防守的时候,便做出了这个大胆的决定。
“诺!”城楼上所有的士兵都大声回答道。
城外滚雷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鲜卑人的骑射部队犹如层层波浪般向望平城驶来,同时拉开了手中的弓,在冲到射击范围内,便松开手,将箭矢射出去。于是。如蝗般的箭矢再一次铺天盖地的射来,带着划破长空的呼啸声,从城垛两边,城墙上空飞舞着插进了城楼上,将城楼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赵云紧靠着城垛,听到城下马蹄声的变化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当即从身边的死尸手里捡来了一张大弓。搭上箭矢,用力拉开了弓箭。大声喊道:“就是现在,放箭!”
随着赵云的一声令下,城楼上一千名弓箭手纷纷露出了头,将已经拉满的弓箭朝城下密密麻麻的鲜卑骑射部队中射了出去。鲜卑的骑兵正在从两翼调转马头向后撤退,突然感到背后射来的箭矢,猝不及防。数百名骑兵在这一拨箭矢中坠落马下。
可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鲜卑人都是善射的马上健儿,后面刚冲上来的骑射手一见城楼上有人露头,便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将城楼上射完箭矢没有来得及躲避的一百多人射成了刺猬一样。
赵云和其他人背靠着城墙,看到身边被箭矢射死的士兵,都是一阵惋惜,可更多的是透着一股子惧意。
“都打起精神来,如果我们守不住这里,大家全部要死!听我的命令,再来一次,这一次要反应快点,全体准备!”赵云看出来了士兵的惧意,可是现在他也只能说些鼓励的话语了,毕竟都是第一次参加如此战斗的人,就连他对鲜卑人的这种打法也尤为头疼,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对付。
城下,鲜卑人的骑射部队再一次撤走了,坠落马下的尸体也被马蹄踏的血肉模糊,在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在意那些死人了。
“轰!轰!轰……”
赵云和所有人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厚重的马蹄声,马蹄声起落一致,跟刚才的骑射部队有着太多不同。
“难道这次没撤?”赵云心中泛起了嘀咕,稍微露出了头,朝城下看了一眼,当城下的情景映入眼帘时,他整个人都觉得全身起了一阵激灵,急忙回过头,冲城楼上的弓箭手大声喊道,“快下城楼,快下城楼,快下城楼!”
士兵们都怔了一下,一时愣在了那里,都还来不及移动身体,便突然听见了城墙下面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音。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赵云及守卫城楼的弓箭手耳边,他们的身体也同时开始感到了一阵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城墙一样。
赵云一脸的惊恐,没想到鲜卑人会如此聪明,居然会想到用圆木来冲撞城墙,他再一次大声喊道:“快下城楼!”
城墙下面,第一排杵着圆木的鲜卑骑兵借助马匹的冲撞力,举着那长长的圆锥形的木头,硬是将两百根圆木插进了望平城的城墙。城墙是用夯土打造而成的,并不是十分的坚固,一经猛烈的冲撞,便开始摇晃了起来。当第一排鲜卑骑兵撤走之后,第二排紧接着冲了过来,之后是第三排、第四排……
一时间,望平城的城墙上插满了这种密密麻麻的圆木,而那些杵着圆木的鲜卑骑兵并未真正的撤走,只是给后面的人让开道路而已。当最后一排骑兵完成任务之后,其余退走的骑兵再次回旋了过来,全部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冲到了城墙下面,每个人都握着一根圆木,一起用力。想推倒这堵已经被冲撞松动的土墙。
赵云和城楼上的弓箭手在一**的冲撞中下了城楼,他们刚下城楼,赵云便将躲藏在门洞里的褚燕、于毒等人喊了回来。褚燕、于毒等人刚撤回来,便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城墙瞬间坍塌了下来,顿时掀起了一阵土雾。
就在这时。从南门那边跑来了一个士兵,挤进了人群,来到赵云身边,大声喊道:“大人,南门……南门倒了,砸死了不少人,裴都尉来不及跑,被坍塌的城楼砸死了,管都尉、卞都尉问该怎么办?”
赵云来不及沉思。当即对那人喊道:“快去告诉管亥、卞喜,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坍塌的城门,绝对不能让鲜卑人冲进来,让盾牌兵堵在最前面,弓箭手在后面掩护!”
“诺!”
赵云急忙对身边的褚燕、于毒喊道:“城墙虽然倒了,可是我们还在,城墙尚有两万都将士,我们绝对不能让鲜卑人冲进来。褚燕。带着两千刀盾兵跟我堵在最前面,于毒。你带着弓弩手躲藏在道路两边,爬上房顶,占据有利位置,凡是想逃跑的格杀勿论!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坚持到主公带着援兵来。”
“诺!”
命令下达之后,城中的士兵迅速做出了反应。北门这里,赵云、褚燕带着两千刀盾兵堵在了坍塌的城墙那里,于毒指挥着弓箭手占据有利位置,剩余的兵力都时刻做好增援准备。南门那里,战斗已经打响了。鲜卑人骑兵抡着马刀从坍塌的城墙上跨了进来,两边还有骑射部队掩护。管亥领着刀盾兵堵住了冲进来的鲜卑骑兵,卞喜带着弓箭手在后面不停的进行射击,一场血战正式拉开。
周围呐喊声不断,赵云、褚燕身先士卒,一手持盾,一手握刀,见到从坍塌的城墙上跨上来的骑兵便是一阵猛砍,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已成废墟的城墙上到处都是人畜的肢体,鲜血洒满了这道隆起的土墙。
整座城池都被鲜卑人给包围了,城中的士兵虽然想到了逃,可是转念一想出去也是死,索性破罐子破摔,就躲在城里跟鲜卑人死扛,只要不被鲜卑人越过那倒塌的城墙,他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此时,弓弩手才真正的发挥出了威力,倒塌的城墙给予了他们辽阔的视野,许多人不用在挤在小小的城楼上了,躲藏在房屋的后面,或者爬上房顶,见到有骑兵越上城墙便是一箭猛射。
城墙虽然坍塌了,可是对于城中万众一心的汉军士兵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坍塌的城墙变成了一道隆起的土梁,依然将鲜卑人的骑兵挡在了外面,他们要想进城,就必须越过这道土梁,可每当鲜卑人的骑兵冲上来的时候,不是被箭矢射中,就是被埋伏在土梁下面的刀盾兵给砍死,大大的阻滞了鲜卑人的进攻速度。
褚燕扔掉了盾牌,手握双刀只要见到有骑兵出现在土梁上,举起手中的双刀便是一阵猛砍,或砍断了马腿,或砍死了马上的骑兵,鲜血早已经染满了他的全身,使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血人,身上充满了腥臭之气。
赵云和其他刀盾兵也都英勇奋战,这道土梁成了他们的保护墙,简直比当初的城墙还要有作用,每个人都因为这道土梁而重新找回了信心,对鲜卑人的恐惧感也逐渐淡去。
鲜卑人连续冲击了两次,每次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冲上土梁的三千多骑兵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而他们所杀死的汉军士兵,却只有几百人而已。
赵云举刀砍死了第二波冲上来的最后一个骑兵,狰狞的面孔上沾满了鲜血,回顾左右,看了看周围犹如血人的士兵,他会心的笑了,没想到这次因祸得福。他本以为城墙被推倒之后鲜卑人会进行猛烈的进攻,可是现在看来,是鲜卑人失策了。
“褚燕!你没有受伤吧?”赵云见褚燕全身是血,面色狰狞,手中的刀也砍卷了,便急忙问道。
褚燕用力的甩了甩头,随手将砍卷的刀扔到了一边,从土梁上滚落下来的鲜卑人的尸体上捡来了两把弯刀,用力的挥舞了一下,觉得还算趁手,便笑着对赵云道:“放心,这些人还杀不死我!”
赵云笑了笑,朝后面的士兵喊道:“趁着这会儿鲜卑人没有进攻,赶紧将战死的弟兄全部抬到后面,受伤的也退下去治伤,后面的给我补上来,鲜卑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们不再胆怯了,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
一声令下,士兵们便抬走了战死的士兵,受伤的也退了下去,换来了一批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士兵,有的举着长枪,有的拿着长戟,有的横着长刀,已经不再是单一的刀盾兵了。
赵云见士兵的原本低落的士兵重新上来了,便大声喊道:“大家都……”
话只说到一半,但见昏暗的天空中射来了密密麻麻的火星,无数支带着火星的箭矢从天空中越过那道土梁,纷纷落在了城里,一些士兵没有注意,反倒被这些火箭射死。顿时,房顶上、街道上都落满了火箭。
“糟糕,鲜卑人想用火攻!快……快四散开来,去扑灭那些火星,绝对不能让城中失火,不然的话,对我们极为不利。”赵云看到这一幕,顿时反应了过来,大声叫道,“褚燕,你守带人守好此地,我带人去救火!”
“诺!”
赵云举着盾牌,冒着被火矢射中的危险,急忙跑到了后面,当即吩咐着三五百人去各处扑救鲜卑人射进来的火星。
可是,有些地方堆积了太多的易燃物,一经粘到火星,立刻燃烧了起来,城中已经有好几处民房着了火,房中的百姓都纷纷从房子里跑了出来,自行救火。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多,云层越压越低,将整个天际都笼罩在了其中,使得周围变得黑暗了起来。而鲜卑人的火箭却依然不间断的从土梁外围射了进来,南门、北门顿时火光一片,城中百姓也都乱作一团。
赵云在北门亲自指挥着士兵救火,待局势稍微稳定了一点,他便让于毒代替他指挥,自己快步跑向南门,想看看南门那边的情况。他一边在城中穿梭,一边大声地对恐慌的百姓喊道:“去县衙,都到县衙去,青壮的人去救火,不要慌乱,我们不会有事!”
百姓们听到了赵云的指挥,顿时便分成了两列,老人和孩子都向县衙跑去,青壮的汉子和年轻的妇女都开始在城中各地用工具扑救大火。火箭已经不单单从南北两门射进来了,东西两侧也都陆续有火箭飞进城里,将城中多处房屋都烧着了,小小的望平城中,顿时火光一片,在昏暗的天地间特别引人注目。
好不容易来到了南门,南门喊杀声一片,卞喜领着弓弩手在街道两边不停的放箭,前面的管亥领着人堵在了土梁下正在和鲜卑骑兵血战,而鲜卑骑兵也已经突破了一个小口子,已经是二十多骑兵冲过了土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