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的棋艺很烂的,要是下得不好您别笑我。”林海蓝也在他对面坐下,率先拿了一颗棋子放在棋面上。
“现在的小孩子家家,会下就不错了。”贺巍山嘁了一声,啪嗒落了子。
听出他话语中的些微赞许,林海蓝不禁笑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专注地与老爷子对弈。
其实她真的不太会下棋,所有的不过都是儿时的记忆太过根深蒂固而留下来的,说到底,大多是她妈妈的棋艺,她不过是生搬硬套的,很快,就被老爷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棋……”老爷子捻着一枚黑子,凝视着棋盘摇了摇头。
“爸,这棋怎么了?”林海蓝不解地问。
老爷子似乎有些琢磨不透,眉头却越发皱起来,须臾,他掀眼瞧了林海蓝一眼,“你这丫头还真命该是我们贺家的媳妇儿,连下把棋都让我觉得心里挺舒坦的。”
“是我实在太笨了,让您赢得太舒坦吧。”林海蓝一脸囧样。
“似曾相识,感觉还不错。”贺老爷子挑了挑眉,落子。
对于似曾相识林海蓝不予置评,但看老爷子郁郁寡欢的脸色在下棋的过程中慢慢恢复了许多,她偷偷抿唇笑笑。
在连输三局,下第四局的时候,她很随意又淡然地说,“爸,过去的事我看开了,您也不用想太多了。”
老爷子落子的动作忽然一顿。
尔后,他的手缓缓放下,一声喟叹,“到是我当初小人之心了,还说你这丫头死活要和承渊在一起是不孝,如今看来,你到是有容人之量。”
“我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林海蓝反而平静地说,“那不过是一场意外,我虽然心里仍旧有一些小小的纠结,但这些纠结在真相大白后远不及和承渊在一起来得重要。”
她忽而抬起眼,直视着对面的老人,“您说我有容人之量,似对又非对,如果当初我妈妈是被蓄意谋杀的,我即便再有容人之量也容不下这样的事实,杀人是要偿命的。”
老人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砸在棋盘上,猛地砸翻了棋盘,所有棋子四处蹦落。
“爸!”林海蓝眼看着他的嘴唇抖个不停,还隐隐发紫,整张脸更是一片苍白,不由大惊,忙起身一把扶住软下来的老人,大声喊不远处的园丁,“快去叫人!”
说完,她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老爷子扶着躺下,开始展开一系列检查和急救。
没一分钟,贺承渊和老太太就迅速赶到了。
“巍山!海蓝啊,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冲上来。
林海蓝站起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向贺承渊,“先把爸抱进去吧,没什么大问题。”
“是不是心脏病又复发了?”老太太吓得脸色发白。
“只不过有点不舒服,看你们一个个的。”只昏眩了短暂十数秒就缓过来的贺巍山朝老婆伸出手,“还不拉我起来!”
贺承渊先一步伸手,扶着老爷子站了起来,皱眉问林海蓝,“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要紧,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估计是爸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等恢复了精神咱们再去医院好好复查一下。”林海蓝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掸了掸。
“行了,你陪老婆吧。”见贺承渊打算扶自己进屋,贺巍山朝他摆了摆手,却眼神复杂地回头又看了林海蓝一眼,这才由老太太搀扶着回了房子里。
“刚才发生什么了?”贺承渊扫了眼满地的棋子,走过去,摸了摸林海蓝的头。
林海蓝把外套搭在椅子背上,挠了挠脸,“也没什么,聊天聊得好好的,爸他突然就……”
她的潜意识似乎捕捉到一些东西,可真要思考起来,却是半点也摸不到头绪,刚才拍衣服的时候她的脑筋已经转了几百道弯,反而越转越迷糊。
如果她当时有抬头看见老爷子那一记复杂的眼色,或许会想得更明白一些。
“别说这些了,你看看,这满地的棋子怎么办?有些还蹦到花丛里去了。”林海蓝撅起嘴唇一脸乞求地盯着他,“是我擅自把棋拿出来的,还特意拿了永子,万一弄丢一枚凑不齐,爸估计要扒了我的皮。”
“我帮你?”贺承渊挑眉。
林海蓝笑眯眯地直点头。
贺承渊沉沉地一笑,忽然一把抱起她放在圆桌上,低头便亲。
“喂!我们在花园!啊,我坐在爸的棋盘上了,坐坏了他会打死我,棋子很硌人……唔!”
这边,老太太扶着贺巍山进了房间,又扶他到了床边坐下,躺好,嘴里还在念叨,“怎么好好地又犯病了,要么真和海蓝说的那样,是你昨晚没睡着的缘故?”
老爷子闭着眼,静躺在那里,不说话。
两人做了四十年夫妻,老太太一眼就瞅出他这是有心事闷着,遂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推推丈夫,“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贺巍山眼都没睁开,生硬地蹦出两个字。
“哎,咱俩过几十年了,你真以为你瞒得了我?”老太太捅捅他被子下的腰,“都把自己给刺激晕了,你还敢说没事,骗谁呢你!”
老爷子被她捅得身体歪了歪,啧了一声,终于睁开眼来,不耐烦地看着老太太,“都说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逼我也没有!”
“嗬!”老太太也不依了,脸色一冷,横眉竖目,“贺巍山,你就骗骗俩小的的能耐,真以为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你说不说,你要心里没事儿你摆着这么张死人脸做什么?”
老太太说起来是毫不停歇的,直听得老爷子头疼得揉额头,刚要讨饶算了,却听得老太太又嘀咕了一句,“难不成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啦!”
贺巍山软和下来的脸色顿时黑得不像样子,“妇道人家,嚼什么舌头!”
拉起被子一把将脸盖住,老爷子一转身再也不打算理她了。
老太太也不生气,眯眼盯着他的后背,暗暗冷笑,你要真瞒得了我我就不是陆淑芬!
轻手轻脚带上门,一出来,凑巧看见贺承渊从旁边的书房出来。
“爸没事了?”贺承渊问。
“没事,好着呢,还会朝我撒气了。”老太太说起来是既委屈又不屑。
贺承渊黑眸微沉,“爸是不是心里有事。”
老太太看了眼儿子,心道果然是自己的种,这敏锐的洞察力果然随了她,但开口只是说,“没事儿,就是脾气上来,难伺候得很,别管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