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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一身黑裙的女子背对着死水湖,湖四周阴煞未散,五只凶厉的阴人被困住湖中央,凶时未过,风中似能听见鬼哭狼嚎般的嚎叫,让人忍不住发颤。【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对面十步远处,一名身形精矮的老头儿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女子,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身体明显颤巍巍,像风水枯槁的残叶。
“唐、唐……”张老颤抖着手,仿佛临终前心愿未了的老人等待着最后一句话,指着夏芍,颤颤巍巍,“你是……”
“我是师父在八年前所收的弟子。”夏芍看着张老,眸中也有激动感慨的神色,师父这位师弟,当真是……
“对!对!对得上!”老人有点语无伦次,夏芍却听出来,他说的是师父失踪的时间和收她为徒的时间差不多对得上。
唐宗伯是十年前失踪的,辗转来到东市郊外的小山村,期间耗去的时间约莫两年,后来在八年前收了夏芍为弟子,时间上算算,也很合理。
“掌门师兄他……还、还在人世吗?”夜色深沉,看不太清楚老人的眼神,但夏芍就是能感觉到,他红了眼。
夏芍笑而不答,只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师叔,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好、好!”老人赶紧点头,但刚点过头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警觉看着夏芍,又不肯进屋了,“等等!我不能你说什么就信什么,我老人家没这么好糊弄!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夏芍哭笑不得,心性都是老人心性如小孩儿,果然真是不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不答,只四周寻了条棍子,将湖边不远的拖鞋挑上岸,给老人送过去,开起了玩笑,“您老不会是心疼那杯茶吧?这事儿说来可长了,没茶喝,我就不说。”
张老一愣,看着脚下被放好的拖鞋,眼底明显有动容的神色,脸上的警觉之色缓了缓,略显感动,穿上拖鞋之后便负手自己往小楼的方向走了回去,也不管夏芍跟不跟过来。
但走到半路他有停下了,回头对夏芍道:“把你那把法器再插回地上,把湖边的困井阵布好了,别让那里面的阴人出来害人。天亮之前还得把钉阵再布回去!”
老人语气命令,气哼哼的,很是郁闷的样子,说完就背着手走回楼里了,夏芍隐约听见他在咕哝,“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么,没事找事……”
夏芍一笑,把龙鳞取出来钉去地上,把阵布好,然后起身走进了张家楼。她也不在意把龙鳞扔在外面,反正除了她,别人去动根本就是找死。她只用意念控制了龙鳞的煞气,让它维持在困住那五只阴人的程度就好,多余的煞气并不让它外泄。但这阵还是会源源不断地吸收附近的阴煞之气,因此对面养尸地的钉阵要尽早布回去,免得时间长了,会生祸端。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要紧,天亮之前来得及。因此,夏芍检查了一遍阵法,确定没事之后,这才走进了小楼。
张家楼是独幢的小楼,只有二层,大门开着。夏芍一走进去,便环视了一下客厅布局,接着露出了然的神色。
怪不得,这附近的风水这么凶,长老住在这里居然安然无恙。原来他在屋中布局化解了凶煞之力。只不过,这附近的风水成三煞之势,太凶,即便是有风水局化解,也只是缓解了煞气入门的时间而已,抵挡不了几年的。一般遇到这种住宅,风水师都会主张搬迁的,这样的凶屋,除非有极为厉害的法器挡煞,否则布了风水局也只是拖延几年。张老应该是为了困养阴人才住在这里的。
小楼里收拾得还可以,就是家具有些老旧,都是上了年头的东西,用了好多年了。张老在被余九志等人打压之前,也是有名的风水大师,钱财应是不缺的,但是家中家具这么老旧,只能说明老人性情很是念旧。
夏芍走进来的时候,张老正好从里屋端了茶来,见夏芍打量屋中布局,便边倒茶边随口问道:“你看看这屋里布局,还能撑多久。”
“我今晚不来,不动用法器煞力,这布局还能撑三年,今晚煞力一放,对布局冲击太强,估计只能撑一年了。”夏芍笑答,实话实说。
老人却是哼了一声,瞪她一眼,“你倒好意思说!”骂完把茶推去桌上,气哼哼道,“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跑来这里捣乱不说,还要我的茶喝!我这可是武夷山的新茶!”
夏芍笑着走过去,不用老人请她坐,便很自来熟地坐去了椅子上。老人这时看起来已经是平静多了,但他倒茶的手仍然是有些抖的,可见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夏芍一笑,端起茶来轻轻一嗅,轻啜一口。茶水刚一入口,她眸底便浮起笑意,端着茶杯抬眼笑看对面老人,笑吟吟问:“师叔,您这是新茶?”
老人一愣,很明显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会品茶,一口就叫她喝出来了。他不由脸上挂不住,但被看穿了之后,看起来还像个倔强的老头儿,强词夺理,“怎么?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编瞎话糊弄我的,你还想喝我的新茶?门都没有!”
夏芍无语,大觉这老头儿太可爱了,于是也不再耽误时间让他煎熬,放下茶杯,直接就将带在身上的玉葫芦取了出来,起身递给老人,“您看看这件法器。”
张老把挂着红绳的玉葫芦接到掌心里,低头细看,只见掌心里拇指大小的玉葫芦,上好的羊脂白玉料子,温润油亮,周围金吉之气明显,是块很不错的护身法器。这吉气很明显是风水佳穴里养出来的,看起来戴了很多年,上面已经有夏芍的元气。但仔细探一探,似乎能感觉出那么一点故人的气息来……
张老盯着掌心里的玉葫芦看了许久,掌心便开始发抖,他拿着玉葫芦抬头对着光看了看,一眼看见葫芦嘴的位置在灯光下有几条不太明显的黄丝,眼神立马就变了!
他双手捧着小小的玉件,颤巍巍抬眼,眼神又恢复了刚才在湖边的激动,“这玉葫芦你哪里得来的?这葫芦……是三十年前,我和掌门师兄去内地给人看风水,在当地挑了件原石料子,开出来还不错,掌门师兄就把它雕成了两件玉葫芦,带回来寻了处风水宝穴蕴养出来。后来师兄收了个关门弟子,那小子当时才三岁,给了他一件当入门礼,还留了一件。这件玉葫芦头上带点黄沁,不对着光细看看不出来,我认得它!你从哪里得来的?”
张老紧紧盯着夏芍,其实,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当年掌门师兄收那小子入门的时候,那小子才三岁,性子虽然不讨喜,模样长得倒可爱。当时剩下一只玉葫芦,他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说不定这只葫芦能骗个女娃娃回来当弟子,正好凑一对儿。当时他还把这话当笑话听,难不成……他还真收了个女徒儿?
“这件玉葫芦是八年前我入门的时候,师父送我的入门礼。他说,师叔记得这件葫芦,让我找到您时,只管把它给您看,您一定能认得出来。”夏芍站着,并未坐下,目光坦然地直视张老。
老人张着嘴,呐呐点头,看起来被突如其来的事震得有点发懵,怔愣地抚摸手中的玉葫芦,仿佛在回忆深埋在记忆里的过往,往事浮上心头,不由慢慢红了眼。
“那我掌门师兄他、他还好么?”老人有点哽咽,抬起头来看向夏芍。
夏芍能感觉到,老人的眼神有点期盼,但也有点害怕,好像就怕她说出来的会是不太好的消息。她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您老放心,师父他尚在人世,精神还不错。”
“……尚在人世?还活着?”张老一听这话,明显眼里有惊喜神色,接着激动地站起来,“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那他现在在哪儿?”
“师父他尚未来港,十年前,他跟余九志在内地斗法,遭到暗算,伤了腿。”
“什么?!”张老一愣,顿时皱眉,显然并不知当年唐宗伯失踪的真相。
夏芍一看他这副反应就垂了眸,想来也是,余九志做出这样的事,他自然会掩饰。
夏芍内心冷哼一声,扶了张老去椅子上坐下,“您老别激动,先坐下,听我跟您慢慢说。”
十年前的恩怨夏芍也是从师父那里听来的,她便复述了唐宗伯当初的话,将余九志因何事提出跟他斗法,过程中又是怎样联合泰国降头师通密,和欧洲奥比克里斯黑巫家族的人,将唐宗伯重伤的事一说。之后,又将自己八年前在十里村因为误打误撞解了周教授的祖坟风水,结果被师父看中,收为关门弟子的事情告知。最后说了说师父这些年来的生活以及近况。
这些事,说起来不用多长时间,张老却是越听越激动。夏芍把他扶在椅子上坐着,他还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哼!好个余九志!当年斗法的事,他告诉我们他败了,然后掌门师兄遇到了客户,邀请他去看风水,结果一走之后就杳无音讯!果然是被他害了!”
“他说他败给了师父?那三合会呢?当年可是三合会和安亲会在那里争夺地盘,两人以此为赌注斗法的。余九志说他输了,那三合会最后输了地盘吗?”夏芍目光一闪,注意到其中关键。
“我不太注意两个帮会的争斗,不过当年的事我还真有印象。”张老回忆道,“我记得余九志回来之后,三合会的老当家还对他有点意见,意思大概是既然知道术法不如我掌门师兄,就不该提出斗法来。不过,余九志在风水学界很有名气,他又一直是支持三合会的,戚老当家也只是说了说他,并没把他怎么样。后来掌门师兄没了音讯,玄门渐渐以余九志为大,三合会和余九志的关系就越发好了。”
这么说,当年的事,为求谎言逼真,余九志真的把三合会都蒙进去了?
夏芍垂眸深思,却听见老人在对面略显激动的声音,“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芍一抬眼,正见老人眼圈发红,灯下默默垂着头,神色又是感慨又是悲戚。夏芍见这情景也跟着感慨,师父这十多年,虽说是境遇坎坷,但他如果知道还有人这样担忧他,心里必定也会是感动的吧?
“哎哟,对、对!你等等啊,等等!我去泡新茶来,年初刚买的,这回保证是新的!”老人一眼瞥见桌上已冷的茶,顿时想起这事儿来,忙转身要回屋。
夏芍笑了一声,她拿能真让老人去泡茶?不过,这茶还真是得喝,不过不是张老去泡,而是该她去泡。既然是把身份挑眉了,张老就是她的师叔,按规矩该敬茶。
“您老告诉我茶叶在哪儿,我去。”
张老也猜出夏芍要去泡茶的用意,于是也没阻止,指给她厨房的位置,看她走进去后,便自己坐在椅子上端量手中的玉葫芦。
夏芍出来的时候见老人正拭着眼角,情绪还在激动的状态,不高的身量坐在椅子上,灯光下竟略显佝偻。
“玄门弟子夏芍,见过师叔。”她倒了茶,端着茶碗按规矩敬给老人,趁着他接茶的时候把玉件收回来放好,免得他再触景伤情。
“好!好!”张老端着茶,欣慰又感慨,连连点头,竟不顾烫,喝了好几口才放去了桌上。接着便抬眼好生打量起了夏芍,越看越是欢喜。
夏芍易着容,算不上太好看,可在老人眼里却是十分的讨喜,怎么看怎么顺眼。
没想到,夏芍却是一笑,手在太阳穴旁边搓了搓,竟慢慢地揭下了一张薄薄的面具来!这面具只有眼部那部分,慢慢揭下来之后,她的模样涣然一变,竟是完全不同了!
“这是?”张老惊异地问。
“不瞒您老,我之前在内地的风水界有些名气,这次来港,怕引起余九志的注意,所以才易容前来的。”一个多月没露出本来容貌,脸上的面具揭下来之后,夏芍只觉脸上顿时清爽许多。怪不得当初师兄不给她弄整张面具,原来戴着的时候虽说不是太难受,一揭下来还真不想再戴上去了。
而张老却在看见夏芍的真容之后愣了。
只见眼前的女孩子全然变了个模样!气质还是悠闲散漫的气质,但年纪却一下子小了许多!之前看她约莫有二十岁的模样,而此时看,哪里有二十岁?怕不是才十七八岁吧?
瞧着圆润的脸蛋儿,月牙般笑吟吟的眸,立在屋里,恬静乖巧的,粉瓷一般的玉娃娃。怎么看怎么讨喜。
这、这分明就还是个少女嘛!
张老越看越欢喜,孩童似的连连点头,“这个模样好!这个模样好!哈哈,没想到啊,你师父还真用那件玉葫芦骗了个女娃娃当弟子。”
“嗯?”夏芍一愣,“什么叫用玉葫芦骗了个弟子?”
“哈哈,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当年呀,你师父收了个男娃娃,那个臭小子,我一看就不顺眼!性格太不讨喜,问他话,不是点头就是摇头,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气得我当初教他基本功的时候,在梅花桩上使劲儿绊他!哼哼……”
老人说得神采飞扬,说起当年事,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没发现夏芍一咬唇,嘴角抽了抽。
张老却赶紧催夏芍坐去椅子上,“坐下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当年的事啊……”
当年的事,如今说起来已跨越半个世纪,早成往事,存在于老一辈人的记忆里。
张老,原名张中先,祖籍并非香港,而是在内地中部那一带。他十来岁的时候,刚刚解放不久,父母却是在解放前都去世了。六十年代初的时候,闹饥荒,他离开家乡孤身一人上路谋生,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匪徒。他那时候年轻气盛,好几天没吃饭,打不过也跟人家打,结果差点被打死,还好当时有人路过救了他。
救他的人正是夏芍的师父唐宗伯。张中先醒来以后,知道是被唐宗伯所救,一来是感激,想拜他为大哥,日后有机会报答他。二来见他身手好,想求他教导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