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芳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我虽然很生气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但又觉得她可怜。
现在的吴春芳,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周学礼常年工作在外,压根不来叶城,导致周子沫在小的时候常被人骂是没父亲的野孩子,
那时候周子沫还带着一群人,把那个几个小孩堵在角落里一顿狠揍。
说起来吴春芳也是可怜,她和周学礼两是大学同学,学生时代的爱情总是单纯美好,
据说当时是周学礼追的吴春芳,追了一年才抱得美人归。
大学毕业后,吴春芳就和周学礼结婚了,
两个人明明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因为相爱才有了周子沫,因为相爱吴春芳选择做了家庭主妇,
但是现在看来曾经的相爱却变成了笑话一场。
我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周子沫,给他打了许多电话也人没接。
这是第一次,我发现我对周子沫的了解是这么少,我不知道他没我的时候爱做些什么,他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去哪里呆着。
给周子沫的许多朋友打电话,都说不知道,有的甚至已经不在叶城,出国玩去了。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周子沫,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早知道刚刚看见他跑的那一刻我就该一起跟着走的,我不该丢下他一个人的。
在外面兜兜转转找了两三个小时还是没找到周子沫,我有些灰心丧气的往回走,没想到在家门口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周子沫。
周子沫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低低的说:“我无处可去了。”
我难受的看了一眼就在隔壁的房子,走上前,把门打开,招呼着他进了屋子。
“你吓死我了。”
我握着周子沫发抖的手,带着他到沙发前坐下。
“陈晓洁。”周子沫一把抱住我,声音发颤的说:“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我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
这是我认识周子沫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掉眼泪。
说到底,周子沫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大男孩罢了,
就算他敢拿着凳子砸那个女人,也只是因为他害怕罢了,害怕失去他的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能让他被吴春芳和周学礼伤到的心好受点,只能紧紧的抱着他说:
“不会的,周子沫还有陈晓洁。”
“真的?”
周子沫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松开我。
我重重的点头应了一声是。
周子沫听后反而更委屈:“那你刚刚怎么不跟我一起走?”
我难受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走路慢,你又不等我。”
周子沫突然就笑了:“你个慢慢。”
周子沫的情绪稳定后就嚷着要去医院,我本来是不想他去的,我不知道
现在这个情况我该怎么帮他,我只是想尽我自己的可能,护着他,不让他受伤。
但是他固执的要求去医院,没办法,我只能陪着他去了。
到医院的时候我拿着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问清楚那个女人在哪个病房,
听妈妈说,那个女人的孩子有六个月了,不过还是没有保住。
照理说,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就算被周子沫砸了一凳子,受了惊吓,也不至于让她的孩子流掉的。
但是医生说,那个女人做过太多次流产手术,导致子宫膜非常薄,根本承受不了再次怀孕,就算今天周子沫不用凳子砸她,这个孩子还是保不住的。
周子沫和我到病房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睡着了,吴春芳和妈妈正坐在病房外面的凳子上,
周学礼刚从病房里拿着热水瓶出来,看见周子沫,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周子沫的头被打的半偏,我看着他红肿的半张脸,第一次做了与我家教不符的举动,一把推开了周学礼,吼着:
“你是神经吗?”
“怎么了?我打不得这个不孝子了?”
周学礼似乎很怕把病房里的女人吵醒,声音居然还没我的大。
“那你就别要我这个儿子啊,反正这么多年来,我见你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周子沫头也不抬的说。
吴春芳走过来,一把把周子沫拽到她的身后: “周学礼,我可告诉你,这是我儿子,那个破鞋也就你稀罕,孩子没了就没了,谁怪她自己保不住,你再敢动周子沫一根手指头,咱们法庭见。”
周学礼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脸立马就变了,真闹到法庭上的话,他是过错方,事业名声都会受到影响的。
“这不是孩子做错事了,做父母的也得教育啊!”
周学礼态度瞬间变的很是温和。
“不需要,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你什么时候陪在我跟前,管过我什么。”
周子沫说完以后就牵着我走了,丝毫不理会在他身后咆哮的周学礼和急切的叫他的吴春芳。
周子沫说过,虽然家境优越,但是他总有一种只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孤独感,他的世界只有吴春芳,没有周学礼,因为周学礼参与他世界的时间太少了。
他都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可是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让吴春芳伤心难受的事和人。
他很难受,他一直以为他和吴春芳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可是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吴春芳并不是非得和他相依为命不可。
吴春芳和周学礼最终还是没有离婚,不过却已经是两地分居的状态了。
那个女人除了醒来后哭哭啼啼了几天,后来大概是怕闹起来太过难堪,又或者她没了太多个孩子了,已经不在乎了,竟然也没有怎么闹,就这么安静的和周学礼走了。
这一年,我十五岁,周子沫十六岁。
随着夏天的渐渐远去,这场闹剧也随之落幕了,
虽然我竭力的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可是周子沫却越来越孤僻了,也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吴春芳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匆匆忙忙的应聘了上海的一家广告公司做主管。
她走的那天,还有一天就是我和周子沫开学的日子,她走的很决绝,周子沫一直站在她身后不发一言,看着她上车,挥手,笑着离开,眼睛里是一团浓墨。
高中正式开学,妈妈送我和周子沫去了学校报到,周子沫选择了寄宿,而我却是每天都回家住。
这一次很可惜,我和周子沫没有在同一个班里。
不过很幸运,我们两个的班级在同一层楼,只不过他在最左边,我在最右边。
妈妈帮我们办好报名等事项以后就回去了,周子沫把我送到了我的教室门口,摸了摸我的头说:“要乖乖的,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来找我,知道吗?”
我乖乖的点着头,努力的扯出一抹让他安心的笑。
在没有周子沫的环境中,我真的很害怕。
男孩子本来就大大咧咧的,所以周子沫就算知道我害怕,也以为是因为刚到陌生环境,我不习惯罢了,也没多想,见我乖乖的点头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我看着周子沫背着双肩背包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背影,鼻子一酸,突然想叫住他。
其实当时周子沫也是害怕着的吧,那时候独自一个人在叶城的他其实也很害怕吧。
我有问过周子沫,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他到底会不会怕,周子沫说,只要他一想到身后有我,他就什么都不怕,他最怕的就是回头再也看不见我。
高中的生活很忙碌,也很紧张,和初中有着天壤之别,也有着神奇的相似。
吴春芳一离开就好像石沉大海,再没了音讯。
不过好在,周学礼不算是一个好父亲,但也算得上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周子沫每个月的生活费他都会准时打过来。
每次我陪周子沫去银行取钱的时候,他总是像看着仇人一样的看着刚从柜台取出来的钱,狠狠的朝地上啐一口。
周子沫总是说,明明这么恨周学礼带给吴春芳和他的伤害,却还是不能装作很硬气的不用他寄过来的钱,更不能假惺惺的对周学礼说他不稀罕用他的钱。
端午节这一天,学校还是照常上课,压根没有什么放假过节,
妈妈包好了粽子装了一些在饭盒里,让我带到学校里给周子沫。
我第一次去周子沫的教室找他,不过去的不是时候,他不在。
我有些局促不安,想着过一会儿再来找周子沫算了。
站在教室门口的一个女孩突然一把抓住我,笑着说:“陈晓洁?你是陈晓洁对吧?”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确定不认识这个人后犹豫的点了点头。
“周子沫给我看过你照片,他说只要看着一个女孩呆呆的,傻傻的,就是陈晓洁。”
女孩很自来熟的在我跟前一通说,最后见我有些傻了,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叫暮雪菲,是周子沫的同桌。”
暮雪菲个子很高,比我高出小半个头,皮肤很白,头发很长,五官很是精致,笑起来也很好看。
我笑了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知道周子沫去哪儿了吗?”
暮雪菲摆摆手,“指不定又和简云去打球了。”
我知道简云,周子沫经常跟我提起这个人。
其实我是认识暮雪菲的,她是我邻桌的女神。
领桌是一个看着很富态的小胖子,尽管他一直强调他那叫强壮并不是胖,但我还是觉得他是虚胖。
“走,我带你去找他。”
暮雪菲说着话就很是热情的拽着我走,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自来熟我有些傻愣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操场边了。
周子沫穿着背心满头大汗的和一个光着膀子的男生正在篮球场上打的不分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