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嗯了一声,淡淡道:
“国朝固然是皇族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但朕既然已经把皇权分润出去了,那有些事情就应该适可而止。”
“不然,朕不学张居正,将来也一定会有人学张居正的,懂么?”
赵普等几名宰相表情严肃,异口同声。
“请陛下放心,臣等一定完成任务。”
赵德芳看着这一幕,心中细细品味,似乎明白了什么。
父皇这是在做交易啊。
交易的结果,是赵普等士大夫领袖答应约束士大夫们疯狂吞并土地的行为。
作为回报,父皇答应暂时不实行一条鞭法这个会让士大夫们伤筋动骨的法律。
这应该就是父皇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政治,就是相互妥协!
赵德芳暗暗点头,感觉自己对于帝王之道的领悟又更上一层楼。
大清世界。
弘历满头大汗地走进来,对着康熙恭敬行礼。
“见过皇祖。”
康熙饶有兴致地看着弘历,笑道: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弘历露出灿烂的笑容:
“回皇祖的话,今天是阿玛让人教导孙臣马术呢。”
康熙嗯了一声,点头道:
“这个很好。大清是从马上得天下的,作为帝王就必须要通晓马术,将来对你的施政很有好处。”
“坐下来看看吧。”
说着,康熙特地倒放了一下,让弘历看完了朱翊钧对张居正的整个反攻倒算。
“弘历,说说你的感想。”
弘历表情颇为复杂,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胤禛打断。
“说实话!”
弘历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一会,才道:
“若是没有金幕的话,恐怕孙臣和朱翊钧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区别。”
胤禛闻言,顿时大为不满,提高了声调。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翊钧十岁就死了爹,你弘历可是有阿玛教的!”
弘历脸色涨红,但又不敢说话。
康熙呵呵笑了起来。
“你阿玛的皇阿玛就在这里,想说什么你就直说!”
弘历鼓起勇气,对着胤禛道:
“阿玛,不是孩儿故意诋毁您。”
“可您想一想,您之前对孩儿的教育,不正是和张居正、李太后对朱翊钧的教育一模一样么?”
胤禛大怒,喝道: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
“是一样,老四。”康熙淡淡开口。
别人说这个话就算了,自家父皇也说这种话,胤禛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
“皇阿玛,儿臣……”
康熙指了指金幕中意气风发的朱翊钧,道:
“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弘历接受的教育。”
“万历就是大明的乾隆,乾隆就是大清的万历!”
“你可以不同意朕的看法,但你总得同意金幕作者的看法吧?”
胤禛哑口无言。
作为历史上留下过浓重痕迹的雍正皇帝,胤禛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就明白自家父皇说的确实是对的。
乾隆和万历接受的教育,本质是一模一样的。
乾隆上了盘点,万历也上了盘点。
乾隆继承了盛世,却留下了一个注定衰落的大清。
万历,何尝又不是如此?
一想到这里,胤禛突然一身冷汗。
子不教,父之过!
这……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胤禛的心态遭受了极大的冲击,喃喃自语。
“可是,不都说严师出高徒吗……”
康熙哼了一声,道:
“朕问你,以前朕给你们请的老师够严吗?”
胤禛面对自家父皇的提问,只能强行把散乱的思绪收拢起来,回答道:
“皇阿玛当年请的老师都很严格。”
康熙嗯了一声,道:
“那为什么朕能教出雍正,你却只能教出乾隆呢?”
胤禛的思绪一下子又乱掉了。
康熙指了指自己。
“因为朕,是一个宽仁的阿玛。”
“任何事情,讲究的都是一个刚柔相济。”
“老师既然已经严格了,那朕就不需要严格。”
“你们在老师面前绷紧了学习,在朕这个阿玛的面前就应该放松,能喘口气。”
“张弛有道,才是成材之路。”
“胤禛,朕和你说了这么多次,难道还不能明白吗?”
胤禛身体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儿子弘历极为罕见的顶撞,再加上父亲康熙的斥责。
两件事情加起来,给胤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难道一直以来,我都是错的?
难道我的整个人生都是错的?
难道……
就在胤禛心态几乎要崩掉的时候,他听到了儿子弘历的声音。
“皇祖,孙臣觉得您对阿玛过于苛责了。”
胤禛愣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看着弘历。
康熙亦是如此。
“苛责?”
弘历点了点头,认真地开口。
“孙臣心中当然也会对阿玛的严厉有所埋怨,但孙臣从来没有怀疑过阿玛对孙臣的期待和爱护。”
“而且,阿玛最近已经变了很多。孙臣功课没有那么多了,有了更多的时间学习马术等其他技艺,阿玛的态度也越发和蔼了。”
弘历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胤禛,认真地说道:
“阿玛,之前在看完乾隆的盘点视频后,您打了我一顿,但也说了一句话。”
“有错,就要改。改了,你还是阿玛的好孩子,还是大清将来的乾隆皇帝。”
然后,弘历将视线转向康熙皇帝。
“皇祖,您的宽仁是胜于阿玛的,那么您也一定会在阿玛该死之后原谅阿玛,让阿玛成为大清的雍正皇帝,对吗?”
听到弘历的这番话,胤禛的心情复杂至极。
作为一个父亲,胤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康熙白色的眉毛动了一下,嘴角笑容渐渐明晰。
“弘历啊弘历,你果然不愧是能在史书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大清皇帝。”
“嗯,你说得没错。你会是大清的乾隆皇帝,你的阿玛也会是大清将来的雍正皇帝!”
弘历福至心灵,立刻跪在地上。
“孙臣谢皇祖恩典!”
胤禛怔了一下,这才跟随着弘历一起下跪。
片刻后,胤禛和弘历两父子一前一后离开了御书房。
突然,胤禛停下脚步,看向弘历。
弘历顿时有些发慌,呐呐道:
“阿玛,刚刚在皇祖面前不是孩儿故意要顶撞您的,是……”
胤禛伸手拍了拍弘历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一个好孩子,弘历。”
“走吧,跟阿玛回去,今晚让下人们弄几个菜,咱们爷俩好好喝点。”
“啊?”弘历震惊了。
阿玛,竟然要我和他喝点?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冯保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张四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很快,张四维的盟友,吏部尚书王国光被罢免。】
【冯保为了争夺权力,竟然擅自在朱翊钧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党羽梁梦龙任命为新的吏部尚书。】
“什么?大伴他是疯了吗?”
朱翊钧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得破口大骂,脸都红了。
“朕才是大明的皇帝,堂堂大明吏部尚书的任命竟然都不需要经过朕,他是想要造反了?”
在场的司礼监大太监张鲸闻言,忙道:
“陛下,不是奴婢故意说冯公公的坏话,但他平日里在司礼监也是颐气指使,奴婢等但凡多说一句都要被臭骂一通。”
另外一位大太监张诚也道:
“谁说不是呢?按道理司礼监都是同僚,可冯公公压根就把咱们这些司礼监公公当成奴才看了,那架子比谁都大。”
朱翊钧怒极,一拍桌子。
“张鲸,你不是秉笔太监吗?立刻给朕拟旨,免掉冯保的所有官职,让他滚去南京养老!”
张鲸显然早有准备,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份草拟好的诏书。
“陛下请过目,若是没什么问题,就请陛下用印。”
朱翊钧扫了一眼,见诏书写的确实如自己心意一般,便拿起玉玺,重重盖了下去。
盖下去的这一刻,朱翊钧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情形。
冯保冲入大殿中,似笑非笑地看着皇位上的朱翊钧。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老奴在这里,陛下别胡闹了。”
朱翊钧身体一震,猛然从幻想中挣脱出来,有些害怕地开口。
“这诏书若是颁布出去,大伴进殿来找朕理论,朕怎么办?”
朱翊钧,那是真怕冯保这个从小到大一直伴随在人生中的老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