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扫了眼那几个大汉,虽然看到他和王钧的时候都是一脸拘谨地站在一旁,但通过他们腰间佩戴的刀剑,不难看出都是些凶人。
这些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是洛阳的游侠儿,按照后世的理解,就是当地帮派份子,俗称东汉古惑仔。
洛阳是东汉帝国首都,人口达到百万,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张让赵忠的党羽虽然占据了半个城市的实权部门,但对于这些底层势力基本不怎么看重,平日里干地下脏活都是给门下的宾客去处理。
豪强蓄养死士早在汉末就是风俗,比如刺杀孙策的许贡三门客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人物。
张让自己没蓄养,可他的手下蓄养了。
毕竟对于张让来说,他的地位实在太高了,几乎相当于半个皇帝。所以家里除了看家护院的士兵以外,不可能养普通游侠小喽啰,最差也是头领级别。
比如张河看似只是个地位低下的监奴,但却与洛阳地下很多游侠关系很好,有这方面的资源提供。
陈暮很清楚,跟踪这样的差事,官面上的人出马容易走漏风声,连六部尉都有他们的人,谁知道城门校里有没有。而胡平他们对洛阳又不熟悉,所以找当地的地头蛇最稳当。
“人在哪?”
“去了城东粟市仓库。”
胡平回答道:“彭兄弟的人分了几班交接,一路跟过去了,确定他进了其中一间货栈。”
陈暮四下扫视了一圈,向老板问道:“老板,你们酒铺有无后院?”
“有,客官里面请。”
酒铺老板早就看出陈暮隐隐是这群人的头领,连忙上来点头哈腰。
东汉时期的酒铺其实就是街边小店,卖的都是廉价秫酒或者果酒,会提供几个小桌在店铺外面。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当年当垆卖酒,就是这个模样。
马市附近马粪味重,因此地价便宜,在这里开的酒铺自然也不是什么大店,谈不上保密,陈暮才要一个里间。
说是里间,其实就是老板平时自己吃饭的地方,属于前后院,里面住人,外面开店。
陈暮王钧胡平以及游侠首领彭岑来到里院,老板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谈,上了两瓶酒,很识趣地离开了。
彭岑知道自己身份地位低,主动给大家每人倒了一杯酒。
陈暮向他点头致谢,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舆图摆在桌子上,就看到那图上标志着洛阳外城大大小小的所有地图标识,虽然画得笼统,但地理位置极为清晰。
王钧惊讶道:“这是外城的舆图?”
“嗯。”
陈暮点点头,不管是在任何一个朝代,京城的舆图都是一个王朝绝密中的绝密,甚至有一些朝代在修建好皇宫之后,就把工匠全部杀掉,只有皇室自己收藏了舆图,几乎不可能外泄。
不过洛阳不同,洛阳的外城没有任何城墙阻碍,核心区域是内城。甚至可以说,内城才是原本的洛阳皇城,因为这座城市建立本身就没有考虑普通民众的生存意义。
按照刘秀的设想,一开始他是打算只是让洛阳成为一个对天下发号施令的地方,只有政治意义而没有经济和文化上的意义,所以才只修了一个皇宫。
东汉初的时候,洛阳人口不到十万人,经过80年的发展,到永元十二年,也就是公元100年的时候,达到了51万人口,又经过八十年时间,到如今,已经超过了一百万。
发展起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中央的官员也需要吃喝拉撒,也需要享受生活,全国各地的东西运送到了首都,人口也随之迁徙流动,慢慢经济繁荣起来。百姓依附于内城外就逐渐形成了外城,最后也就演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所以说实际上洛阳外城原本就不应该存在,董卓为什么要迁都?还不是因为洛阳除了内城皇宫以外几乎无险可守,一旦被围住,就插翅难飞,不得不西迁长安。
因此天子对于外城舆图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这份舆图本身就不是应该被收录起来的绝密,而是放在洛阳县衙,有权力的官员都可以拿到。
陈暮摊开舆图,对彭岑说道:“彭壮士,具体位置在何处?”
这份舆图中间部分是空白的,因为这部分是内城,彭岑的目光直接扫过粟市,食指点在了鸿池上方某处:“这一处,东市粮库货栈丁十二仓,进去后一直未见动静,已有约一刻钟。”
“东市粮库是何人在管理?”
“太仓令丞。”
“带我去找他。”
“唯!”
彭岑恭敬回应。
太仓令丞是大司农属官,秩三百石,掌管京城粮食仓库。
粟市就是洛阳最大的粮食交易市场,原本这里是洛阳官署仓库地,后来变成粮市。而旁边的官署仓库,自然也慢慢变成了粮商们租借来存放货物的场地。
古代的仓库一边都建在水源地附近,因为仓库容易失火,所以离粟市最近的鸿池,自然就是粮仓的首选之地。
鸿池离洛阳内城最近的耗门有二十汉里,但离粟市也就五六汉里,相当于现代2公里左右。而马市则在粟市的正北面,离粟市也只有一公里,众人骑马过去,五六分钟就能抵达。
不过越靠近粟市,人流量就越多。毕竟灾荒年代,最重要的就是粮食,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的,有钱的没钱的,都得吃饭活着,因此这里每天能发生很多次骚乱。
彭岑是附近地头蛇,带着众人走小巷,很快就到了鸿池北面,粟市南面的粮仓官署。
陈暮沿途仔细观察,发现这里是成片的弄巷,地势多洼下湿,仓库货栈连绵,约有数百个大仓库,纵横交错起来,犹如一个大迷宫,如果在这里要追一个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