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礼过后由妇人们先行,贾兰自然而然的转到了男子队伍当中,看看身旁的宝二叔,不由暗暗摇头。
虽然祖母幡然醒悟,开始重视自己这个长孙,让贾兰颇为欢喜,但是他也不希望看到亲叔叔就此沉沦,想着跟二叔恳谈一番,但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妇人们通过了二门夹道,贾珍和焦顺这才带队继续往外迎。
等到了垂花门时,薛姨妈和薛蟠也已经到了,正围着薛宝钗嘘寒问暖,反倒将王夫人抛在了一旁。
看到这一幕,贾珍忍不住回头去看宝玉。
宝玉则是缩着脖子,恨不能藏在贾兰身后。
焦顺头一个上前见过了薛姨妈,又对薛蟠笑道:“文龙来的正好,再迟些,可就吃不上酒了。”
薛蟠奇道:“这是为何?”
贾珍抢着回道:“明儿娘娘还不知什么时候到呢,晚上要是吃醉了岂不误事。”
他两个都见了礼,众人就把目光投向了贾宝玉,宝玉被盯的如芒在背,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尊了声岳母。
薛姨妈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的应了。
王夫人见状,怕宝玉再闹出什么笑话,忙上前拉着薛姨妈往里面让。
至于薛蟠,自然是留给了焦顺几个接待。
焦顺先引着他去见了贾政,然后转去芦雪庵吃酒。
期间薛蟠虽对贾宝玉不假辞色,却难得的没有主动挑衅,众人都道他转了性子,暗里啧啧称奇。
酒至半酣,焦顺起身招呼着薛蟠一起外出方便,等到了院里,便板着脸问:“文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顿了顿,又补了句:“和这府里有关的事情!”
薛蟠一愣,旋即拍着大腿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哥,那我干脆实话说了,宝玉的玉就是我拿的!”
焦顺只是觉得薛蟠、贾琏都有些不对劲儿,所以出言诈他一诈,不想却问出了那通灵宝玉的下落,他看看左右,忙拉着薛蟠出了芦雪庵,又寻了个背人的所在询问究竟。
“那天我不是……嘿嘿,后来撕扯起来,顺手就给扯下来了!”
却原来那天早上薛蟠意图开窍未遂,后来撕扯推搡的时候,无意间拽下了那通灵宝玉,他正在气头上,自然不可能主动归还,于是便将其昧了下来。
焦顺听了不由啧啧称奇,倒不是奇怪想薛蟠昧下了通灵宝玉,而是奇怪他这回竟能忍着不显摆,生生拖到了荣国府放弃寻找。
他正要叮咛薛蟠把东西藏好了,千万别让人知道,心中忽又一动,板起脸来呵斥道:“胡闹!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能有个好?东西呢?你藏哪了?!”
“这儿呢、这儿呢。”
薛蟠一缩脖子,旋即就从怀里掏出一物,却不是那通灵宝玉还能是什么?
只是……
“这玉怎么缺了一角?”
“嘿嘿~”
薛蟠挠着脑袋憨笑道:“我见宝玉总也摔不坏,就随手试了试,谁知一下子就摔坏了。”
焦顺听的直翻白眼,随手将那玉揣进怀里:“那就更不能让外人知道了!我且先替你收着,想个万全的法子处置。”
薛蟠有些急了:“哥哥,你可千万不能还给宝玉!就他特娘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恨不能把他的花花肠子掏出来,剁碎了拿去喂狗!”
“放心,我难道还能卖了你不成?”
焦顺宽慰了他一番,又反复叮咛他不要走漏风声,这次领着他重新回到了芦雪庵里。
过不多时,正殿那边儿就差人来请,说让最后再彩排一回。
焦顺随大流到了大观园正殿,却没有急着进去,绕了两圈寻见李纨的大丫鬟素云,便托她去喊莺儿出来。
莺儿听说焦顺召见,当下又想起了陪嫁前嬷嬷的交代,七分扭捏三分期待的寻了过来,刚扫见焦顺的身影,心里就砰砰直跳。
若在三五年前,焦顺这等凶神恶煞的压根入不了她的眼。
但现如今再瞧焦大爷,却满满尽是威严体面,反倒宝二爷一副总也长不大的样子,让人看不过眼。
“焦、焦大爷。”
羞怯怯见了一礼,莺儿乖巧的问道:“您找我,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见这俏丫鬟低眉顺眼面红眼润的样子,焦顺心里又多了三分把握,于是正色道:“我喊你来,是有一桩要紧事儿,想通过你转告薛妹妹。”
说着,又压低声音道:“方才文龙兄弟把通灵宝玉给我了。”
莺儿听了愣了一下,旋即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有惊呼出声。
半晌她才紧张道:“那东西、那东西怎么会在大爷手上?!”
焦顺就把薛蟠告诉自己的,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道:“我如今已经把那玉妥帖的收起来了,但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该告诉你们姑娘一声——回头让她好生叮咛文龙,可千万不能把这消息透露出去!”
莺儿连忙将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
别看荣国府现如今已经放弃寻找那通灵宝玉了,但这事儿真要是翻出来,仍是免不了一场风波——自家姑娘如今好歹还占着理,要是薛家卷进偷玉事件,荣国府的态度会如何转变可就难说了。
焦顺见她答应了,便顺手从腕子上剥了件珠串下来,塞给莺儿道:“那就拜托你了。”
莺儿仿佛被烫了手似的,急忙推托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和姑娘是一条心,姑娘怎得,我便怎得,大爷用不着、用不着……”
说着,脸上不自觉又红润起来。
焦顺见状索性捏住她的柔荑,笑道:“我知道你是最最信得过的人,若不然也不好拿我身上的物件给你。”
被他攥住小手这般说,莺儿只觉得心肝都要跳出来了,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收了焦顺的‘贴身物件’,珍而重之的揣进了怀里。
这时又听焦顺叹道:“唉,当初都说是金玉良缘,不想这玉兜兜转转竟就到了我手上,真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
这正是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莺儿闻言立刻就琢磨开了,莫非当初金玉良缘之说,其实并不是应在宝玉身上,而是……
肯定是这样没错!
她摸摸身上还带着余温的手串,不自觉就将怀疑转为了笃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