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快还给我!”
见是素日里专爱捣乱的堂弟,史湘云柳眉倒竖,又劈手夺了回来,仔细小心的放回了礼盒里。
“嘁,不过是几把扇子,有什么好宝贝的?”
史腾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忽然刮着脸道:“我知道了,大姐姐方才呆愣愣的,必是在想男人!羞羞羞,姐姐想男人了!”
“你、你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史湘云羞怒,扑上去就要教训堂弟,史腾却一矮身躲过,满屋子乱窜乱嚷。
“咳,腾儿、湘云。”
姐弟两个正闹的不可开交,忽听门口有人干咳了一声。
两人齐齐望去,却见来人正是史鼐的元配夫人吴氏,史腾登时如同猫见了老鼠一般彻底蔫了;史湘云虽好些,却也急忙敛去了表情,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婶婶’。
这吴氏先让丫鬟领走了儿子,一转脸却是对史湘云笑的合不拢嘴,顺手摸出帕子给史湘云擦了擦鬓角,嘴里埋怨道:“瞧你,倒春寒还闹了一头的汗,这要是着了风可怎么得了?”
她说的亲热,史湘云却僵在了当场。
前年就因为史湘云教训史腾时,被她拦下拉偏架又冷嘲热讽的,婶侄两个大闹了一场,史湘云愤而出走荣国府。
当时史鼐夫妇被老太太叫去呵斥了一通,明面上看是吴氏输了一阵,可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又如何斗的过当家做主的妇人?
这两年明里暗里,湘云没少受她的挤兑,两人甚至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
如今她突然一改先前的嘴脸,摆出这么亲热的架势,着实让史湘云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史湘云到底也是个聪慧的,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个时候能让她改变态度的,恐怕也就只有焦顺了。
更确切的说,是焦顺的送来的聘礼!
事情也果然不出湘云所料,吴氏先是拉着她扯东扯西了一大堆,又是忆苦思甜又是拐弯抹角道歉的,最后才终于道明了来意:“我原当他那三十二抬有些微薄,不想你这未来夫婿当真豪奢大气,竟把‘天行健’的半成干股转到了你名下!”
说到这里,她满眼放光的抬起双手,比出七根指头来:“听说一年光是分红,就足有这个数!”
史湘云只知道‘天行健’是焦顺牵头,帮荣国府弄起来一家铺子,而且似乎很赚钱的样子。
可半成干股又能分到多少?
于是猜测道:“七百两?”
“那够什么的?!”
吴氏眉毛一挑,夸张的道:“是足足七千两银子!”
说到这里,她欢喜的嘴都合不拢了。
倒也不能怪吴氏如此见钱眼开,史家本就是驴粪蛋表面光,偏前阵子史鼐为了谋一个肥缺,倾尽家财四处疏通,甚至外为此欠了不少人情、亏空。
原想着以他的爵位,只要补了缺,必然是一省的要员,届时都不用等赴任,本省士绅放在京城会馆里的心腹耳目,自然就把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了。
可谁成想他莫名其妙成了什么驻欧罗巴大使,那鸟不拉屎的去处哪有什么士绅,又何来什么驻京会馆?
这一注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错非是前阵子得了贾政的接济,险些连盘缠都凑不出来。
然而史鼐倒是有盘缠上路了,可等他远赴重洋之后,失去了顶梁柱的一大家子老弱妇孺又该靠什么生活?
为此,夫妻两个是整日整日愁的睡不着觉,眼睛的都给熬红了,瞧谁都像是该宰的肥羊!
之所以会顺水推舟把侄女下嫁给焦顺,也是存了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心思,想着对方出身低微,要高攀侯府,自然只能多给聘礼、少要陪嫁。
可也万没想到,焦顺竟就祭出了这样的大手笔!
一年七千两银子的分红,这比保龄侯府所有进项加起来都多了!
若能拿下这笔银子——甚至有一半都成,夫妻两个也就再不用发愁生计了!
不过……
这银子却不是给保龄侯府,而是专门放在史湘云名下的。
故此也难怪吴氏会放低身段,对一向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侄女卑躬屈膝了。
好话说尽之后,她也终于图穷匕见:“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些银子我和你叔叔肯定不会昧下你的,只是暂时拿来应应急,等你叔叔从乌西国回来,自然会把积欠你的给你补上。”
听她果然在打这银子的主意,史湘云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
她可比不得贾宝玉那般富贵闲人,对银子多寡几乎全无概念。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七千两银子对自己、对现在的保龄侯府意味着什么!
可正因如此,她一时才不知该如何处置。
若这府里只有吴氏,她估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可这府里还有自己的兄长弟妹,还有自小跟在身边的丫鬟、奶妈,父母留下的旧仆……
偏她又是重情重义的。
犹豫再三,只得道:“论理我的银子就全贴补给家里,也是应当的,可这毕竟……婶婶且等上几日,等我回了荣国府托邢姐姐问问那边儿,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不然稀里糊涂的处置了,人家问起来可如何是好?”
这话吴氏也挑不出毛病来。
她固然恨不能直接吞了这笔银子,但焦顺如今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还碍着贾政和神武将军冯唐的面子。
于是只得强笑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顿了顿,又狐疑道:“你说的这邢姐姐又是个什么人?”
等湘云介绍了邢岫烟的身份之后,吴氏却又陡然起了警惕,连道:“她若生了儿子,日后怎肯和咱们一条心?你千万防着些,最好能与顺哥儿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