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郡王话不多,低眉顺目的,偏偏他哪怕咳嗽一声,呜哇哇喧闹的一众兵头子立时就鸦雀无声!
蹊跷的还不止这些,武城侯周饴之的态度尤让王羲之惊诧。
江东本土士族素来不买朝廷封疆大吏的账,南兵将帅更是听调不听宣的。
历任都督江州军事的大将军,从最早的王敦,到陶侃,再到刚刚卸任的庾亮,都对此心照不宣,能维持个表面客套,已算互给脸面了。
可这堪称南兵少当家的周饴之,对武昌郡王何止是毕恭毕敬,简直俯首帖耳了!
那俩人频频推杯换盏,言语不多眉目却没断,只要武昌郡王抬抬眉梢,二人便不约而同的一盏酒见底。
王羲之同样是好酒之人,他最明白不过了,不是以心相交极熟稔的关系,断不会这种喝法的。
但他越发糊涂起来,病恹恹的武昌郡王何来如此统御力?!
不错,就是统御力!
酒席上历来最见一个人的地位和影响力,遍数朝野上下,有如此分量的人,恐怕不会超过十人。
王羲之端起酒盏正要同这新晋武昌郡王好生攀谈一番,却被一个急匆匆进入宴厅的身影吸引过去。
那人显然是庾亮的近侍,只见他极失礼的从正堂趋步而入,甚至在阶前还绊了一脚,连踉跄都仿若未觉,便直赴庾亮身前耳语起来。
王羲之不禁琢磨,会是什么事情让这近侍如此张惶失措?
只见庾亮的神情由皱眉不悦一瞬间变的呆滞僵硬起来,
吧嗒...
庾亮筷子失手落桌,清脆的响声让宴席一片死寂。
一席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庾亮,此时所有人大概都是一个心思:这究竟是出了多大的事啊!?
当初襄阳失守的消息传到大将军府,那般晴天霹雳之下,都没见庾相如此面弱死灰。
包括司马白在内,所有人都望眼欲穿般盼着庾亮快点说清到底怎么了,可庾亮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那个消息,只是阴着死气沉沉的老脸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众人便只能干瞪眼等着,终是庾翼再也忍不住,好言问道:“兄长,究竟何事,天大的事,咱们大伙儿一起担着便是!”
庾亮却不理这个弟弟,但好歹摇了摇头,也算回过了神。只见他缓缓站起,郑重的转过身,面向了司马白,一揖及地:
“禀武昌郡王,武昌,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