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帅不准!”
庾冰冷笑道:“烽阳铁旅虽是客军,但只要还是大晋司马氏的兵马,在这荆州地面就要受征西大将军府节制!”
“某以当朝三品大员之身,受庾相委任北岸防务,武城侯区区四品都督,要以下抗上么?一意孤行,难不成还要兵变!?”
庾冰声色俱厉,却忽然一缓,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
“饴郎,老夫不是危言耸听,你今日若执意浪战,不需月余,眼前之祸,恐怕就要加诸你那五个姐姐身上了。”
周饴之如遭雷击,怔在当场,五个姐姐的笑靥从他心头一一掠过,孰轻孰重呢?他纵有满腔愤恨,却再难说出半句请战之词。
二人正僵在这里,身旁亲兵却是一声惊呼:“南边来了一支兵马!”
只见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军正冲邾城奔驰过来,而城下的羌骑也发现了这支骑军,顿收虐杀之举,阵型一晃已成锋矢战形,径直朝来骑迎了上去。
都是千骑左右的两支骑军催起马速,迎头撞上,绞杀在了一起。
周饴之惊喜道:“是自己人!”
“不是西军,却是精锐!”庾冰一眼看出门道,却也纳闷,打南边过来,必是从武昌来援的,大哥手中竟还握着这么一支精锐私兵么?
只眨眼功夫,来骑便将羌骑一举凿穿,羌骑那锋矢阵型顿时从中间撕成两半,一时间人仰马翻。
而将羌骑撕裂之后,来骑阵型一换,变成一线半月,竟又掉头反包了上去,两军重又绞杀在了一起。
庾冰和周饴之相互一望,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异口同声道了一句:“好精悍!”
而就在他俩对视的这顷刻功夫,羌骑像是被割草一般,已落马大半,来骑竟已锁定了胜局!
“那是荀家二郎么?啧啧,难怪了!”庾冰认出了在羌骑中大开大合的荀羡,又遥指来骑中那身如熊罴使着两把巨戟的猛将诧异道,“他旁边那个猛将却是谁?真是人如典韦,马如赤兔!”
“熊不让,昌黎郡王麾下重将!”周饴之心中激荡不已,直勾勾盯着来骑那一千兵马在羌骑中左右引扯,前后穿插,分明就是当日追坪狼骑对付自家烽阳铁旅的招数!
这等斗阵之术,那一千羌骑自然也是会的,可现在却反过来被来骑拿捏剿杀,简直毫无招架翻身之力!
就同当日烽阳铁旅的惨状一般无二!
眼见来骑已然开始虐杀羌骑,城头上一片喝彩之声,更有士卒擂起战鼓为来骑助威,守军上下无人不对这支羌骑恨之入骨,将嗓子吼哑亦不能一舒心中畅快!
城头正自欢声雷动,却见来骑兵阵忽然一松,竟收缩退撤起来,羌骑仅剩小半兵马,绝处逢生,哪还不瞅准机会逃之夭夭?
守军顿时哑了下去,一个个面面相觑,谁都不知来骑为何要放走羌骑?!
可没待羌骑逃出多远,又有一支千人上下的骑军从斜向杀出,恰好将这小半羌骑拦腰截断。继而学着先前来骑的打法,一线半月反向一包,剩余羌骑便被一网兜住,两支兵马又缠在了一起。
“后来这支兵马却不如先前的老练了。”周饴之也瞧出了门道,“不过倒也算是弓马精熟。”
“是羽林军,”庾冰这双老眼竟比年轻人还要锐利,隔着三五里地便认出了第二支来骑,但却比方才更诧异,“老夫瞧着,怎么像是在练兵呢?”
周饴之瞠目结舌:“练兵?!”
庾亮摊手道:“一个教的,一个学的,现学现卖,学的倒挺快,可不就是练兵么!京城这些世家子毕竟底子不薄...”
羽林军和残余羌骑只纠缠了一阵,前骑稍一观望,便分出了大部前去支援,这场遭遇战算是分出了胜负,一盏茶的功夫,追坪狼骑一千骑被全歼了。
周饴之目光灼灼望着来骑开始割取羌骑首级,不禁在心里比较起来。
追坪狼骑对阵烽阳铁旅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却在来骑手中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撑不下来,任凭来骑生杀予夺。而那来骑竟一边虐杀一边练兵,这根本就是轻松愉快,游刃有余!
三支兵马对比,烽阳铁旅自然暗弱,追坪狼骑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劲旅,那来骑得是什么水准啊?!
而这来骑不乏周饴之熟悉的身影,莫非就是在成都抵定一国之乱的昌黎郡王私兵?!
他正寻思着,忽闻城下有人叫城,低头一望,只有一文一武两个人。
“开城门!是庾相幕府参军谢安,快请进城来!”庾冰这里已经喜上眉梢,一边吩咐守军开门,一边拉起周饴之朝城下奔去迎接,连声赞道,“强援,强援呐!”
谢安站在城门前,强忍作呕,默默盯着眼前的妇孺尸首,又转头望向正驰来城门的那个赤甲身影,似乎在做一个抉择。
身旁的封进叹了一声:“先生,就跟着我家殿下,一路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