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皱了皱眉,干咳一声:“初阳兄,你对武乡贼……颇有了解啊!”
孙元化一愣,笑道:“被贬官后在大同除了铸炮造器也没什么事可做,朝廷也不会给下官前程了,没了向上钻营的心思,反倒空出了不少时间来,也能潜心研究研究大明的各路对手,武乡贼以火器犀利着称,下官最爱火器,自然对他们多有关注。”
“如此说来,本督带你在身边还算是无心插柳了!”卢象升哈哈一笑,深深看了孙元化一眼,策马朝武乡城而去。
武乡城外挖了好几个大坑,一队队俘虏被用麻绳绑着串成一串,牵到大坑前屠杀,尸体就推入坑中,哭声震天。
“数万武乡贼,咱们只抓了一百七十多个俘虏,大多还是晕厥在战场上才被咱们抓住的!”孙元化又是一声冷哼,冷冷看向那些被屠杀的俘虏:“俘虏的贼兵官吏要拿去审问、军眷要拿去祸乱贼心,如今这些新军屠杀的,只能是跟着武乡贼一起藏入山里的老幼妇孺、平民百姓了。”
“杨嗣昌和孙传庭在临洮清乡屠村时,本督就上疏弹劾过他们,奏疏被天子原样退回,天子嘴上不说,心里实际上是默认他们大兴屠戮的!”卢象升呼吸有些急促,语气中满是怒意:“杨嗣昌……太过极端,把事做的太绝太狠,也不怕折寿!”
双目搜寻了一会儿,卢象升忽然心头一跳,策马来到一个坑前,拦住正要下令的将佐,问道:“你叫什么?是何职位?这些几岁的娃娃,你们也下得去手?”
那领头的将领一愣,赶忙回道:“卢督,末将乃是陕西新军参将白广恩,末将领军令,杨部堂亲自下的令,无分老幼,凡助武乡贼者,尽杀!”
“这些娃娃还没车轮高,他们能怎么助贼?”卢象升一鞭子便抽了过去,白广恩不敢躲避,脸上顿时添了一道鞭痕:“这些娃娃都放了,你们抓的娃娃全都放了,杨部堂若是怪罪下来,嚷他来找本督!”
白广恩犹豫一阵,终究还是不敢和卢象升当场闹翻,只能朝一旁面面相觑的军卒点点头,将那些孩童统统释放了,卢象升亲自护着他们离开武乡,又安排亲兵将他们送去沁州城:“沁州城的韩知州设了善堂收养遗孤,韩知州……和武乡贼关系不浅,你们去他那,定然能受到很好的照顾的,日后安心读书长大,不要做悖逆朝廷法纪之事。”
一个年纪大些的孩子跪在地上朝卢象升磕了个响头,语气坚定的回道:“谢大人救俺们一命,但俺父母兄长皆为官军所杀,俺家祖坟也被官军掘了,俺不愿去沁州城,只想回太行山去找武乡义军投军,大人若是不准,杀了俺便是,反正俺家也只有俺一个了,没什么牵挂了!”
说着,那孩子转身便走,有几个孩子也朝卢象升磕头,跟着他转身离开,卢象升怔怔的看着他们,忽然长叹一声:“民心如此,我等能胜一场、两场,又如何能胜得了天下万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