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城内这支拼凑起来的湖广官军反倒上下一心了,官将们私下议定,派兵把城内的百姓都从家里赶出城,驱赶着这些无辜百姓去冲击武乡义军的阵地,守军或混入百姓之中,或分散突围,抛弃了纯德山上的杨正芳和承天府,四散而逃。
唐晖也没能如愿自尽,几名将官领兵冲入承天府府衙之中,不由分说将唐晖架上马随他们一同出城逃命,倒也不是他们对唐晖这个巡抚有多少忠心,而是万一日后朝廷追究起抛弃显陵逃跑的责任来,他们能把这黑锅推到唐晖这个巡抚的身上,把唐晖交给朝廷,多少算有个交代。
唐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只能任由他们架着出城,出了南门,只听见四处都是嘈杂的喊声,偶尔还有一声声爆炸声传来,那是被驱赶冲阵的百姓踩中武乡义军围城阵地上的地雷而发出的声响,在一片哭喊声中,武乡义军的齐声高喊也很是清晰:“军令!城内良善百姓原地坐下!冲击我军阵地者立死!驱赶百姓冲阵之军将兵卒,立斩不赦!”
武乡义军的喊声都有些嘶哑破音,明显那些呼喊的战士们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但他们的呼喊却收效甚微,百姓们被官军的刀枪逼着乱跑乱窜,官军的兵卒只顾着逃命,遇到跑得慢的或拦路的百姓便一刀劈上去,搅得百姓们更加混乱。
武乡义军又呼喊了一轮,见始终没有效果,尖锐的哨声忽然响起,随即便是一阵阵雷霆之声炸响,惊得大地都在颤动不止,无数百姓乱哄哄、惊慌失措的喊着:“武乡义军放炮啦!武乡义军放炮啦!快坐下!快坐下!”
“他们竟然还真敢放炮!”唐晖身边一名官将怒骂一声,忽然伸手将唐晖的官帽打落:“唐巡抚,逃去武昌,有水军护着江面,武昌不一定守不住,湖广之事咱们还没到绝路,可死在这里或者被武乡贼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唐晖浑身一激灵,胡乱的点点头,将身上官袍也解了、官靴也脱了,随手扔在地上,几名亲兵捧来几件民装,周围的将官和唐晖都换衣装,那名将官推了一把身边的亲兵:“把唐巡抚的大旗打起来,尽量收拢些官军弟兄们,向着南面突围,把武乡贼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咱们朝西边逃,混在百姓里头寻机逃出去!”
唐晖已失了主张,一脸心神不宁的模样,那名将官瞥了他一眼,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道:“唐巡抚,您就安心跟着咱们吧,写奏疏、做大官,咱们这些丘八比不上你们这些文官,但要说到逃跑,哪怕是万岁爷也比不上咱们这些丘八!”
与此同时,显陵中的杨正芳又冒险登上了望楼,透过大火烧起的黑烟缝隙,朝着承天府的方向观察了一阵,苦笑道:“他娘的,唐巡抚还真就抛下咱们自己跑了!这还打个屁!”
杨正芳叹了口气,跑下望楼,朝着身旁的亲兵吩咐道:“躲进地宫,必死无疑,让弟兄们都准备些被水沾湿的衣物布料什么的,掩住口鼻、用湿泥裹住身子头发,没有水就撒尿,如今武乡贼应该都去堵城内突围的官军了,咱们也趁乱突围,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