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孙将军,在下并未隐瞒刘都督,刘都督也知道我在试制攻城利器,只是这霹雳车造不造的出来,何时造出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自然也无法向刘都督禀告!”王文佐笑道:“仰仗天子威灵,大都督支持,将士用命,前几日在任存山城之下我才确定这霹雳车着实可行,便紧赶慢赶着带来了,瞒着这二字着实担不起。”
“好,好,好!”听到王文佐这番滴水不漏的应承,孙仁师也只有说好的份了,他看了看刘仁愿,又看了看王文佐,摇头叹道:“居上者坦荡不疑,居下者尽心用事,非大都督无有参军之力,非参军则无大都督之功,千载之后,二位必留名于竹帛,得以不朽,孙某得有幸窃居行末,实受惠良多!”
“哪里,哪里,若是当真能如孙将军所言,那也是众人之功,刘某忝居其位罢了!”刘仁愿听孙仁师提到能留名史书,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唐初还是一个贵族社会,一个人的地位和权力很大程度上并非取决于个人的能力,而是其出身。而所谓出身,便是指先祖的事功,就拿闻名天下的清河崔氏举例,其发迹便是由曹魏时崔林、崔琰开始。若是刘仁愿能够因为平定百济而留名青史,不但自己能得到恩赏,雕鹰刘氏的声望也会随之大大提高,甚至跻身高门大族的行列,这才是当时刘仁愿最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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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留城内。
“快,再快些!”
军官挥舞着钢刀,竭力催促着民夫们将装满砂土的麻袋堆叠起来,在西北城墙角内侧形成一道矮墙,那儿已经累积被四发石弹击中,出现了一个约有五六米宽的缺口。
空气又潮湿又是闷热,民夫们背着沉重的沙袋,气喘吁吁的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择路而行,刚刚倒塌的望楼将许多碎石木破落在地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其绊倒,但此时无人偷懒,还不等摔倒之人爬起,旁边就有人抢过沙袋向前跑去。
扶余丰璋坐在二三十步外的一间凉棚里,注视着这一切,茶棚紧贴着城墙,除非石弹能够将整段城墙摧毁,那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当他抬起头时,他能够看到某张苍白的面孔在城墙的垛口后面或者射塔的顶楼里,他不知道那些脸后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肯定不会是对一个国王的尊崇。
又一枚石弹落地,击中了大约三十步外的一栋二层楼房,楼房如被一只巨手抹去,化为一堆废墟,扶余丰璋面前的桌子剧烈的震动,碗中的茶汤四溅,弄脏了扶余丰璋的前襟。一旁的侍卫赶忙上前,单膝跪下,替扶余丰璋清洁衣襟。扶余丰璋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警惕的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全身在剧烈的颤抖,那声音是牙齿剧烈碰撞产生的。
“殿下!”侍卫惊讶的抬起头,扶余丰璋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不用擦了,你退下吧!”
“是!”侍卫退到一旁。
我在害怕!扶余丰璋转过身,面朝城墙,这样就没人能看到自己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应该害怕,身为国王此时应该站在高处、身着华丽的盔甲、大声激励士兵们英勇战斗,最终赢得胜利,就像诗歌和传说中描述的那样。但现实不是这样的,没人和你较量气力、勇气和武艺,只有从高处落下的巨大石弹,在它面前勇士和懦夫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滩血肉,死的可笑、荒谬、毫无意义。
又一次巨大的震动打断了扶余丰璋的思绪,不等他转过头,第二声巨响几乎震破他的耳膜,这让扶余丰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当他转过身来,发现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许多人瘫软在地,瞠目结舌的看着远处的西门——那座坚固的门楼只剩下半边,另外半边横躺在门内的空地上,仿佛传说中巨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