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寒被他们搞得莫名奇妙,接起段鸿羽为她倒的酒,一仰而尽。
余光闪过,将帝师与段余氏,以及段影的互动收在眼里。
段余氏怒瞪了一眼帝师后,转过头,对着顾轻寒讨好的笑道,“陛下,既然您饶过影儿了,那您可不可以将免死金牌还给臣夫。”
顾轻寒差点呛到,她听到了什么,帝师的正夫居然跟她要回免死金牌?她是不是听错了,这世上,还有这么蠢的人。
段鸿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就喜欢段家出事,闹得越火越好。
楚逸的神色很平静,似乎,除了他的父亲能够让他情绪产生剧烈波动外,其它的人事物,他都不放在眼里。
帝师心里本来就憋了一把火,此时又看到段余氏拉着女儿出来,并且跟陛下要回免死金牌,心里更火,她造了什么孽,才会娶了这么一个胸无大脑的男人。
顾轻寒冷笑,“可以呀,免死金牌还给你。”
段余氏跟段影一喜,她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争取免死金牌,没想到,陛下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乐得他们心花怒放,正要行礼,顾轻寒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免死金牌还给你,段影的命交出来,并且,烂用免死金牌,也是死罪一条,段正夫就一并陪你女儿下地狱吧。”
两人一惊,什么,要他们的命,这怎么可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陛下不要啊,臣夫知道错了,求陛下饶命啊,免死金牌我们不要了。”
段影连忙跟着应道,“是的是的,我们不要免死金牌了,我们要性命。”跟金牌相比,还是命比较重要啊,命都没了,还要金牌做什么。
“朕饱了,你们要吃的话,就慢慢吃吧,带路。”一个老男人,学着年轻人,将自己打扮得花枝乱颤的,看了都没胃口,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跟他度过这么多年的,她也吃得下,睡得着。
“陛下,可是饭菜做得不合胃口,您想吃什么,臣夫立刻命人去做。”
顾轻寒站了起来,意味的深长的看了一眼帝师,“帝师,齐家治国平天下,朕在想,一个连家都治不好的人,真的有这个能力胜任朝中要职吗,呵…”
帝师身子一震,面色大变,陛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她的能力吗?是想接着贬她的官?
“还不赶紧带路。”顾轻寒怒吼一声,小侍不敢犹豫,连忙将顾轻寒领到事先为她们准备的房间。
段鸿羽扭着腰肢,走到段余氏面前,讽刺道,“段正夫,您想借这一桌饭菜,让帝师官复原职,又或者拿回免死金牌,都不可能,而且,本君可以告诉你,段家,百年,甚至千年世家,会在你们这一代没落的,等着吧,很快,你会跟我那命薄的爹爹一样,凄惨离世,痛不欲生,哈哈哈哈…”
段正夫身子一震,被他吓得鸡皮疙瘩直冒。心中忍不住鄙视。他也是段家的人,如果段家真要出了事,他以为他能好到哪去,他之所以能得宠,还不因为有帝师在。小贱人。
段影色眯眯的看着段鸿羽扭着腰肢,一步步的追上那道鹅黄色的身影,揽着她的胳膊,暧昧的笑着,那妖娆的身姿,让她吞了一把口水,这么妖艳的人儿,怎么就是陛下的男人呢,真是可惜了。
“啪”帝师扬手扇了段正夫一巴掌,“谁让你做九十八道菜的,谁让你带着影儿出来的,谁让你跟陛下要回免死金牌的。”
段余氏挨了一巴掌,头上的珠钗掉了几个,脸上,五个巴掌印,瞬间浮起,捂着还在发肿的左脸,委屈的道,“妻主,我这可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没有免死金牌,以后若是帝师府出了什么事,如何保命,陛下难得来我们帝师府一趟,自然要好好的招待了,我还嫌九十八道菜不够呢,若不是最多不能超过九十九道,我还想做个二百道,二千道菜出来。”
“就是啊,娘,你不夸夸爹爹就算了,怎么还责备起爹爹了,你不知道,爹为了这次的膳食,费了多大的功夫。娘,孩子觉得您真是老了,老眼昏花,是非都不分了。”
“你…”帝师气得脸色发白,胸口一疼,跌倒在地,冷汗,不断的自他的额头渗出来。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她怎么会娶这样的正夫,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难道帝师府,千百年来的基业,真的要毁在她的手上吗?
“娘,要我说,您赶紧财产分给孩儿吧,孩子年轻,只要你把财产给孩儿,孩儿绝对会把帝师府发扬光大。”
“对啊,妻主,帝师府只有影儿一个女儿,这家业早晚都是交到影儿的头上,您倒不如早点交到影儿手中,也许,帝师府在影儿手上,可以再繁衍盛宠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成为帝都首屈一指,无人可比的望门贵族。”
“你,你,你…你们,…咳咳…”帝师气得说不出话,一直咳嗽。
她都还没死呢,就想要她的家业,帝师府要是交到影儿手中,才是真正的败落,她有几分本事,她还不知道吗?
楚逸看着这一幕,心底划过一抹不忍,帝师年迈,如今重病倒在地上,可她最疼爱的正夫,女儿,不仅不扶起她,反而一人一句,备加指责。
可是他的父亲,对他情深义重,帝师却看不到,还有他,他一直渴望着母爱,她也从未给过他。
虽然对帝师的偏心,极度不满,可现在看到帝师倒在地上,不断咳嗽,心里终究不忍,上前,扶起帝师,让她坐在椅子上,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帮她顺顺气,又倒了杯水给她喝,帝师才稍微好点儿。
从怀里拿出一颗药,递到帝师手里,“帝师大人,您先将这吃下吧,可以止咳。”
帝师看到是楚逸,心里一软,拿起药,就欲往嘴里吞去,段余氏突然窜了过来,一把拦住帝师的胳膊,不让她吞下,“妻主,你怎么能随便吃陌生人药呢,万一人家心怀不诡,欲谋你性命,可怎么办?”
帝师一把甩开段余氏的手,怒道,“对我心怀不诡的是你吧。”仰脖,将药吞了下去,又喝了一杯水。
楚逸一直很安静的坐在一边,刚刚又因为陛下在此,段影也没敢抬头,所以看不到楚逸。
这个时候,抬头,看到一身如衣如雪,谪仙温润的的楚逸,心里惊艳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原本就细小的眼睛,眨也不眨,猥琐的看着楚逸。
天啊,这是哪来的美人,怎么这么漂亮。
天啊,他最近是走了什么运,接连看到了三个美男人,三个啊,整整三个,三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三个都是天香国色,天啊,怎么可以美得这么惊心动魄。
这个美男可比段贵君好多了,段贵君的身段虽然很婀娜,可是他太黑心了,差点害死她,又是陛下的贵君,还有青美人,青美人也很漂亮,她很喜欢啊,可惜,也是陛下的男人。这个男人又是谁,应该不是陛下的男人吧。
这道目光,毫无掩饰,裸的,且太过猥琐,不由得让楚逸眉毛一皱,他实在不喜欢这道目光。
帝师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这道炽烈而猥琐的目光。
拿起手中的杯子,气得一把往段影头上砸去,这个不孝女,不孝女,前阵子调戏蓝家少主,又被人脱光了,挂在城门,又被剁了一根手头。几天前,更是调戏陛下的贵君,被陛下打入死牢,若不是有免死金牌,她还能留下这条命,出了这么多的事,还死不知悔改,真是混蛋,不孝,她早晚会被他们父女两人给气死不可。
“啪”酒杯摔段影胸口后落下,“啪”的一声,酒杯破裂,发生了一声撞击声。
段影不满的叫嚣,“娘,您想杀了您唯一的女儿吗,砸得那么用力,你不怕砸死我吗。”
段正夫急忙跑到段影边,上上下下将她检查了个仔细,发现她没有大碍后,身子才一松,呼出一口浊气。扭头,不满的看着帝师,“妻主,影儿可是你唯一的女儿,要是她有个什么好歹,段家可就绝后了,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我看你,心里压根注没有我们父女两个,上次影儿被打入死牢,你都无动于衷,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就嫁给你这样窝囊的人。”
“娘,您别哭了,您还有孩儿,孩儿会一辈子照顾您好的。”
“我可怜的影儿了啊。”
帝师气得呼吸加快,面色苍白,老半天才怒吼一声,“来人,把她们两个给我关到祠堂,不许给她们饭吃,给我关进去。”
段正夫跟段影一惊,帝师动真格了?以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也没少闹过,帝师最多的时候,就是心烦的往外走去,何曾把她们关进过祠堂,还不给饭吃。
他要是被关进祠堂,那些小贱人,大贱人,还不笑死他。
而且,他们还会趁他不在,爬上妻主的床榻。
不行,他不能被关进祠堂,刚想求情。
帝师一记眼刀子过来,怒喝,“没听到我的话吗,还不赶紧将他们拉到祠堂去,晚一秒,我就把你们仗毙了。”
听到这一句,下人们哪敢迟疑,连忙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拖往祠堂。
下人的们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连他们还想求情,来都来不及开口。
等到这一切散去,院子里恢复了清静,晚风,徐徐吹来,将心中的那股郁气,吃散了不少。
帝师抬头,有些尴尬的的道,“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
“无妨。”楚逸淡淡的接着道,“帝师既然没事,楚逸就先行告退了。”
“好吧,你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休息好,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叫下人带你回房。”
楚逸点点头,拿怀中,又拿出一瓶药,“这个药你带着,你的心肺不大好,不能过度生气,或者受到刺激,否则,随时有可能丧失性命的,他这个可以解你一时之急。”
帝师接过,感激的看着楚逸,“好孩子啊,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要是没有你,哎…若是帝师府的人,人人都像你这么乖巧,那该多好。”
“帝师府像楚逸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的,只是帝师从未去注意罢了。”
帝师蹙眉,楚逸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指,他想说些什么?
不解的目光看向楚逸。
楚逸拂了拂衣服,淡声道,“帝师多想了,楚逸没有别的意思。楚逸告退。”
说罢,不管帝师砸异的目光,楚逸唤小侍领路,一步步朝着他的住所而去。
小侍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屋门口,躬身对着楚逸道,“楚大夫,到了。”
“嗯,我知道自己进去吧,你先下去。”
“是。”
楚逸推开门,望着里面华丽摆设,伸手缓缓了触摸。
摸过墙壁,摸过书案,摸过屏风,摸过香炉,再摸过床榻。
和着衣服,仰躺在床榻上。好软,好舒服,这床,是用梨花木做的中吧,这被褥,是用蚕丝做的吧。
多少年前,他看到侧夫们,也是睡着这种床,那个时候,他心里羡慕,渴望着,有一天,他也能够光明正大的穿着上好锦缎,睡着软床,做着美梦。
现在这个美梦达到了,只是,他不再是帝师府的公子,也过了那个美好的年纪。
起身,犹豫了半响,望着西边的位置,凭着童年的记忆,一步步朝着西院而去。
帝师府很大,大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蜿蜒盘旋的石子路,各种亭台楼阁,假山飞瀑数不胜数。
走了很久,走得他的脚都有些发酸,错踪复杂的道路,他早已不知道转了几个弯道了。他只知道,西院就在那个方向,只要那个方向前去就对了。
一路上,许多巡逻的侍卫,却没有人敢拦他,帝师府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刚刚陛下设宴招待了贵客,又因为贵客而处罚了正夫与嫡女,这件事,早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帝师府。
而这个谪仙般的俊美的男子,正是那么贵客之一,何况,帝师早已下令,不管他们想去哪里,都不许阻拦。
所以一路之上,竟没有一个人出去阻拦楚逸。
路,越走越偏,从繁华热闹,富丽堂皇,到寂寥无声,偏僻幽静,再到颓败落破。同样是帝师府,却犹如天堂地狱。
这里,就是西院,很偏僻,许多院子年久失修,青苔遍地,朱颜褪色,红漆剥落,跟正院的气势磅礴,雕栏玉砌,形成强烈对比较。
如果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得到,西院的的窗子,几乎都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深冬的寒风很冷,刺人心骨,这些风,呼啦啦的全部往西院吹进。楚逸上前几步,透过一个窗口,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瑟缩着身子,裹着一件发白破烂的薄被,吸取那一点点儿的温暖,咳嗽声,时不时的从屋子里传出来。
心里苦涩,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往西院的另一处小院走去,透过窗口,看到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握着一杆子,在发黄的纸上,涂写着什么。
男子穿得衣服很薄,嘴唇冻得发紫,脸色腊黄削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可男子的神情极为认真,一心一意都扑在发黄的宣纸上,认真的涂写着。
楚逸心里一痛,曾几何时,他也跟他一样,无论严寒酷暑,无论别人如何在他身上施加压力,他就想着多学点儿东西,以后见到母亲的时候,不会因为身无所长而被嫌弃。
绕过这间院子,往他记忆中熟悉的地方而去。
脚步,越发沉重,他很彷徨,很害怕,很害怕,会在这里看到他的父亲,更害怕,在这里看不到他的父亲。
已是深夜,西院却也不甚宁静,到处可以听得到咳嗽声,砍柴声,以及下人怒骂别人的声音。
终于,楚逸的脚步停留在一座破落的院子前。
望着熟悉而陌生的屋子,心脏剧痛,捂住胸口,眼角一滴泪水淌下。
这是他的家,他住了十二年的家。
这里,曾经有他的希望,痛苦,欢乐,委屈…
承载了他全部的记忆。
爹,您还住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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