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是觉得,要从里长、里老这方面下手?”
于谦皱着眉,这事随便一想都知道,摊子太大了,不亚于开国之初,面对人才匮乏的情况。
“朕说过,发展是一切根本,而发展中的问题,就需要用发展来解决。”
朱祁钰收敛神情,还不忘指了指于谦面前的茶杯,看于谦端起品茶,他才继续道:“若是徐州及周边县镇发展的好,那么就不会有如此多游手好闲之人,相对的,马匪山匪乃至流民也不会存在,自然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是有点道理,不过,陛下,若不利用匪类与流民,有心之人也总有可利用之人。”
于谦皱着眉稍微反驳一句。
“那便是发展不够,基层治理不完善,导致地方各为其主,并非心服朝廷所致。”
朱祁钰直截了当回答,于谦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却又觉得缺少了什么。
看到于谦沉思,朱祁钰转而追问,道:“于尚书,你所忠诚的是谁?”
闻言,于谦猛然抬头,看向朱祁钰,这个问题,若是别人,并不敏感,但是对于朱祁钰和于谦来说,就有些敏感了。
“大明。”
没有多少犹豫,于谦脱口而出。
“那么大明是什么?”
朱祁钰并不在意,这是彼此都知道的事情。
本来,来景仁宫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于谦,这连番跳跃的问题,实在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而朱祁钰也知道,于谦所说的大明,其实就是天下,可是,天下太宽泛了。
“是朕?还是朝廷?还是亿兆百姓?”
虽然听上去,这些和基层管理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这很关键。
“若大明是国,那么,这个国有多大?谁算是大明国的子民?辽地边民算不算?苗疆苗民算不算?”
朱祁钰手指敲在茶几上,将于谦的目光吸引回来,才继续道:“湖广苗乱,之所以得以平息,除了强大的军事实力,还有像黄镐一样的官员深入基层治理,将苗人视作大明的人。”
“可在此之前,羁縻制下,皆是各为其主,为国为民,模糊不明确,地方官吏乃至乡间里正,虽知朝廷,但是皇帝换谁都一样,哪怕是夷人。”
这点,从胡元就能看出来。
虽然朱元璋在讨元檄文中,言: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同时也竖起了: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其体之!
可是,在最后: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在这之中,【中国】【中夏】才是国,而国民的概念很简单,同生天地之间,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皆是。
“于尚书,朕的想法很简单,大明是国,那么如今其疆域模糊不清,臣民模糊不清,那便不行,朝廷代表大明,而大明代表中国,而凡入黄册者,皆为国民,这才是正确关系。”
朱祁钰帮于谦捋了捋相互之间的关系,才继续道:“所以,无论是于尚书还是里长,都必须为国效力,也就是为朝廷效力,为亿兆生民效力,如此方能符合大明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