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步入内殿,一眼就瞧见一身白衣,且披散着头发的乌拉那拉静徽,登时眼眸一紧。“你这个样子,可还有一点儿皇后的仪容与威严?”
静徽出奇的没有给皇上请安,反而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淡然一笑。“那臣妾敢问皇上一句,在您眼里,可还把臣妾当做皇后么?这么多年来,你何曾当臣妾是您的皇后了?在您眼里永远都只有那些讨好、献媚的宫嫔。皇上,您可知,臣妾对您的心,始终如一,从入王府到现在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情真意切的话,充满了凄楚。静徽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早就痛够了,麻木了。却没想到一开口,泪珠子就真的断了线,怎么也止不住。“皇上,臣妾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的今日,臣妾的弘晖就是在这一日,在臣妾的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年来,臣妾忍着痛,不去提及此事,臣妾不能在每年的今日悼念夭折的孩儿,都因为臣妾是福晋是皇后,臣妾不能做祖宗不允许的事情,更不能做让您不高兴的事情。可弘晖是臣妾身上掉下里的一块肉啊,为着没有了他伤心过度,伤了身子,臣妾这么多年都没再能有过自己的孩儿。臣妾心里的苦,皇上您可知道?”
胤禛冷笑,道:“你的孩子没有了,便叫旁人也母子分离么?熹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下这样的狠手?难道你会不知道,这么做会辱没皇家的尊严,会令朕蒙羞?倘若你对朕的心意,真如你所言的始终如一,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哼。”静徽轻蔑的笑了:“皇上,剃头挑子一头热是没有用的。这么多年,臣妾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妄图令您回心转意。可无奈啊,岁月催人,臣妾早已经没有了如花容颜。您的心,早已经飞远了,是怎么也不会再回头了。何况臣妾不能诞育皇嗣,皇上留着臣妾还有何用?”
胤禛沉静的看着静徽,隐约能回忆起她才入王府侍奉在侧的样子。可惜时光匆匆,当年的很多美好,已经不复存在了。“当年朕执意封你为福晋,一则是你母家对朕的援手,二则是看中你温婉和顺,端庄持重。朕以为,你即便不能为朕再诞下嫡出的阿哥,也总能替朕看顾好府中诸事诸人,令朕没有后顾之忧。可偏偏事与愿违,你非但没有和睦阖府上下,反而还无所不用其极的诬陷、谋害,搅得阖宫不得安宁。简直令朕失望透了!你还是朕当初认识的乌拉那拉氏么?你还是那个为朕研磨,陪着朕读书到天明的大福晋么?你太叫朕失望了!”
“皇上啊,您瞧,臣妾不是已经脱簪待罪,等着你发落么!”静徽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可无论怎么掩饰,都难以遮掩她的心痛。泪水一直都没有断过,那种失望至极的滋味,原来是痛到谷底还是会痛上加痛。
“你真以为朕不敢发落了你?”胤禛不是吓唬她,只是因为愤怒而更加嫌恶面前的女子。
“臣妾并不这样以为。”静徽仰起头,眼珠不错的瞪着面前的天子:“臣妾的孩儿就是这一日夭亡的,皇上若是心疼臣妾,大可以赐死臣妾,让静徽能下去好好的陪一陪咱们的弘晖。其实这皇后有什么好当的?臣妾不能得到夫君的爱与怜,不能得到天子的尊重与信任,更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儿成为后继之君,来日辅佐他尽心尽力的效忠大清效忠天下,皇上您告诉臣妾,臣妾皇后有什么好当的?”
越说越觉得委屈,静徽慢慢的站了起来,朝着他走过去:“皇上,您以为年贵妃真的对您没有异心么?您以为未曾入雍亲王府之前,她真的就没有自己心仪之人么?还是您觉得熹妃就没有包藏祸心,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登基?皇上,倘若您真的那么在意年贵妃,那么希望能与她长相厮守,您何必连她一并算计了去。当年她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有的,你以为臣妾猜不到么?您这么疼年贵妃,你敢不敢同她讲明那缘由,您又敢不敢对她坦言实情?告诉她,您怕和她的骨肉取代了您登基为帝,所以你不惜那个孩子的性命,也要握住手里的皇权?”
只听见“啪”的一声响,脑子嗡嗡的响了起来,脸颊更是滚烫的厉害。静徽受不住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跌坐在地上,摔的有些重。“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遭挨您的打。”
“如果你再胡说八道,就不光是挨打这么简单了。”胤禛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皇上贵为天子,也会怕么?”静徽坐直了身子,捂着红肿发痛的脸颊,仰头看他:“臣妾还以为,您对年贵妃也如同对臣妾一般,能利用的时候利用,不能利用的时候秋扇见捐,弃之不理,却没想到,您还会在意她的感受,怕她知道您的真心。皇上啊,一边疼爱着一个人,一边往她的心上捅刀子,这样的活法,您就不觉得累么?倒不如让臣妾帮一帮您!”
胤禛勾起了唇角,面色如霜:“你这是拿乌拉那拉氏一族人的性命,泄你的私愤。你自己不活了,便叫他们给你陪葬!”
“皇上,您责备臣妾心狠,您自己何尝不是?”静徽的泪水似乎流干了:“您能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臣妾不过是有样学样,这么多年在您身边耳濡目染罢了。何况,臣妾要坐稳皇后的位置,说到底,不也是为了能永远陪伴在您身侧么?将来能随着您入葬,臣妾也就得偿所愿了。您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逼着臣妾去抖落您那么多不堪的过去!皇上,这一笔账如何才合适,您不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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