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院判自然不敢明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身为臣子的从来就不该宣之于口。“太后经过太医院数十位国手的诊疗,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小主孕中,本不该操劳这些事情。只是天越发冷了,太后所患又是经年的旧疾,难免反复,想来假以时日,太后一定会凤体安康,早占勿药的。”
言罢,孙院判在脉枕一旁的桌面上,轻轻画了三竖。“小主好生歇着,老臣拟好方子,自会让人把安胎药送来宫里煎熬。”
“有劳孙院判了。”安笑然想了想,终究无奈的点了点头。
年倾欢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四个人,她们神色各异,却又是如出一辙的哀愁。似乎每个人的心都被什么掏空了,满脸的倦怠,满眼的空洞。“这是怎么了?本宫瞧着几位姐姐似乎都有心事啊。”
当得起年贵妃这一声姐姐的,自然是要数懋嫔了。雁菡看她发呆的厉害,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贵妃的话,少不得轻轻触了触她的手肘。
“什么?”宋代柔这才从深思中醒过身来:“怎么?”
“姐姐这是怎么了?”年倾欢忧心忡忡的凝视着她:“可是有什么心事?”
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宋代柔抿着唇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刚从安氏宫里出来,一时的感触罢了。”
年倾欢当然懂懋嫔一时的感触指的是什么,却没有揭穿。“短短的时间,安氏就脱颖而出了,倒是没有辜负皇后的期望。眼下齐妃是不济了,皇后正好用上这位年轻貌美的,可见她也是真的有些福气。”
“福气倒未必有。”武歆音才不管那么多:“她成孕,人家也成孕,瞧她那个病病殃殃的样子,怎么看着都不像能把龙胎怀稳的样子。若不是冲着她腹中的孩子,皇上会为了齐妃的事情安抚她,册封她为贵人么?那英答应确实要出众得多。哼,倒是被她比下去了。”
“这话,宁嫔还是不要挂在嘴上好。”雁菡有些听不下去:“再不好,也是皇上的孩子。有孙院判亲自照拂,又有皇后的从旁庇护,怎么就怀不稳了呢。指不定来日就能生下个俊俏的小阿哥。”
“哼,未必人人都有贵妃、熹妃、裕嫔娘娘的好福气吧。”武歆音少不得啧啧:“姐姐们不记得了,我也曾经怀过龙胎,我的孩子不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就没了么!找谁说理去,皇上都管不着,难道我要坐在宫道上哭死过去,求老天给我的孩子讨个公道么?当然,如果这样有用的话,我现在就去。”
耿幼枝从前很害怕贵妃,但近来跟着熹嫔的时候多了,也时常能与贵妃坐着叙叙话,久而久之的,她倒觉得贵妃不似自己臆想中那么凶残冷酷。倒是皇后渐渐的原形毕露,叫人敬畏。于是,在贵妃面前,她也敢饶舌几句。“宁嫔昔日,不是一直认为,是贵妃娘娘害了你腹中的骨肉么?今儿这番话,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儿说,我瞧你说的也挺轻巧的。”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哇?”武歆音低下头莞尔一笑,顺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谁年轻的时候不是稀里糊涂的?要怪,就怪我当时太蠢,什么都想不明白。可惜现在想明白了也是无用了,青春不再来,还能怎样呢?”
言罢,几个人均沉默起来。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声响一瞬间静寂没落,倒叫人有些不习惯了。
“年关难过,太后又在病重,后宫之事皇后独揽,旁人一句话也插不上。”宋代柔最先开口,有些不解的与贵妃对视:“妹妹到底与皇上之间是怎么了?似乎皇上近来鲜少来翊坤宫陪伴妹妹,是哪里不对了?”
年倾欢也不避讳,既然懋嫔问了,她也就程然一笑。“御花园的花再好,也总有姿残粉褪,花叶凋零的时候。何况我也算不得年轻的宫嫔了。多年来侍奉在皇上身侧,总有疏失不妥之处,想来惹得皇上心烦,也就来的少了。到底这后宫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这个不妥,总有另外一个。”
“臣妾还当是因为那氏的缘故,让贵妃恼了皇上呢!”武歆音说话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她自己也习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氏算什么,不过是区区的宫婢罢了。皇上先前还喜欢吉氏呢,现在不也冷下来了?要我说,这么多年血雨腥风也好,波谲云诡也罢,谁才是屹立不倒的,咱们心里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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