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杰横刀染血,尽诛县尉丁家满门,看着那扇崩碎的大门,非但没有喜悦快意,反而心底说不出的沉重。
“投降者不杀!”刘泗带人巡城,身边王书佐指挥十名护卫跟着,铁链皮甲哗啦啦作响。
刘云朵也好似一日里长大了不少,跟着哥哥并不说话。
“杜王来啦,杜王来啦!”此时,伴着欢呼,江淮军本部大队人马开到,欢迎者不绝于道。
刘杰正要前去恭迎,忽然大队人马中分出两队人马往东西城门交错而去,杜伏威却勒马在外,并不急着先进城。
接着有传令兵挥旗大叫:“总管有令,屠城三日!”
刘杰即便两世为人,处变不惊,此时仍旧心头大震,未及出言阻拦,入城的义军都齐声欢呼。
在这些义军看来,屠城是对攻城勇士最好的奖赏,财富,女人以及绫罗绸缎都能抢来,否则,为什么要亡命加入义军?
义军,往往先是一个破坏者。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回去,树旗招人!”刘杰出于自责,只能变着法子多救下一些。
惨叫声迭起,他低下头不忍看,就要带人离开。
“大胆!“才刚转过半条街,前面就有人拦路,当面的是一个手执长刀的壮汉,用刀锋指着刘杰喝道:”还不拜见义父。”
中间那人面如古朴,头戴高冠,正是杜伏威!
刘杰慌忙上前,抛下横刀,单膝跪地,道:“义父,三十义子刘泗拜见。“
杜伏威性子古怪,骁勇嗜杀,此时在他脸上看不出是愤怒还是高兴,只淡然道:“你是我刚收的第三十个义子,又引军入内,立下大功,当重赏。只是,为什么不去屠城?“
刘杰(泗)道:“义父,杀俘不详,仁者才能一统天下。”
杜伏威听了,大笑道:“小儿之见。你是否觉得我下令屠城太过残忍?”
刘泗怔了怔,想不到杜伏威向来以嗜杀闻名,居然能一言说破自己的想法,连忙道:“孩儿不敢。”
杜伏威正色道:“乱世争雄,粮食比人命金贵。我下令屠城,并非嗜杀。而是要聚集足够的粮草,来支撑我们的下一步进攻所用。”
刘泗仍旧难以接受,壮着胆子阻拦,道:“义父,城中百姓并非都是隋军。昔日刘玄德爱惜百姓,携民渡江,故极得民心,才有了三分天下的霸业。”
“你觉得我需要顾忌这一城的民心?”杜伏威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是觉得我做的不得民心?”
刘泗直觉背上寒意阵阵,虽不敢多说,仍旧咬牙道:“孩儿不敢多嘴,只是儿以为,有德者只需方寸之地,何况一城人心。”
杜伏威猛然手按刀柄,见刘泗面不改色,忽由大笑道:“妇人之仁!领兵之道,要心如铁石。我军令已下,三日后若有未死者,你去收拢。”
随后解下腰间佩刀,道:此刀是你所献,现在再赐还给你。日后,就用此刀领兵,打出一副铁石心肠。”
佩刀带鞘飞出,刘泗双手接住,只觉手中一沉,不由拔出观看,刀身上书一行篆字:”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刚柔;如风靡草,威服九州。”
王书佐一字一句读出,语气莫名。
刘泗得到了杜伏威的赏赐,只觉得宿命的力量在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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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转瞬而过。刘泗这几日也辗转了解到江淮军的过往。
大业九年,隋朝天子杨广,发兵百万征讨高丽,大败而归。杜伏威和好友辅公佑死里逃生,回到家乡后,却发现亲人尽殁,口粮无继。不得已之下,两人偷了一只羊打牙祭,却被官府通缉,从此走上造反生涯。
起初在山东老家,义军以知事郎王薄为首,连众二十万,声势浩大,可惜被张须陀大军杀败。
后来,杜伏威带领麾下儿郎向南转战,九月出师,一路势如破竹,转战千里,到了淮南立足。
眼看霸业将成,却被同为义军的东海王李子通暗算,不得已潜逃数月。这次攻打晋州城就是为了夺取兵器铠甲,用作扩军之用。
这一代的大隋天杨广子,年号大业。南开运河,北征突厥。西伏土谷浑,东征高丽。十年文治武功,兴盛到了极点,可也把民力榨取到了枯竭的地步。
隋帝杨广自东征高丽失败后就一蹶不振,将神都洛阳托付给皇孙越王杨侗镇守,自己带领后宫佳丽下江都享乐去了。
刘泗看着残破的晋州城,那损坏的城门城门左右扑倒在地,不断有死尸北运出城外,混杂着残肢,污血和火烧的痕迹。
罪恶消去,战争暂歇,晋州城至少数年内难以恢复元气。
独自凭吊战场的残酷后,再想隋朝天子杨广开运河的伟大,不由低吟道:“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犹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正好,书佐王蒙于此时出现,抚掌道:“主公,你果然另有异学。“
刘泗霍然回头,大夏龙雀在凤鸣中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