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很宽;水很急;篙很重;桨很沉,孩子却很小。但很小的孩子撑船离岸,摆桨渡河的水平竟毫不逊色给大人。他每天早上都能把一对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兄妹俩平稳地送过河去读书,又会在下午放学时平稳地把他们接回来。他们一同上山砍柴,捡蘑菇,摘野果;一同下田钓黄鳝,挖泥鳅,抓螃蟹;一同跳橡筋,踢皮球,捉迷藏;一同看“盘龙岭”的太阳;听“迷人谷”的风雨;沐“明珠潭”的月光。他们就是少年的春耕春霞和肖炳恒。但是现在,这一切皆成往事难追忆。他们都长大了,开始关心爱情和事业。他们告别无忧无虑的童真,迎来了多愁善感的青春。
春耕和肖炳恒自小一起长大,是穿着连裆裤子的哥们,关系理所当然地铁到不能再铁。但再铁的关系只要加入妒嫉,自私,或者高傲的杂质。便碎于残砖败瓦。当当村长的父亲把肖炳恒推荐到乡里当护林员时,春耕开始只是纳闷,父亲为何不把这差事揽过来给自己的儿子。毕竟他任春耕要长肖炳恒两岁,又在家闲着没事干。但想到护林员是个翻山越岭又得罪人的苦差,也就没说什么。可当他看到肖炳恒骑着林业局专配的嘉陵摩托,挎着双筒猎枪,戴着红绸袖章从乡上回来那份威武劲时,马上就打破了醋坛子。他把肩上的谷担子撂在门口草坪上,转身回到家中,冲进里屋,怒冲冲地扯掉了连莲手上正缝着的衣服,气乎乎的说:“妈!谁是任敬贤的儿子啊?”
“春耕,你这是咋了?你咋这样子说话?没大没小的。”连莲拉住春耕的手急切地问。
“这护林员,谁不能做?不见我没事闲着么?”
“啥富林园?妈没听过啊!”连莲把护林员听成富林园了。
“你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春耕反过来牵住母亲的手拉到外面,场面已经生出新的变化。
晒谷场上,肖炳恒正用摩托车拖着春霞打圈圈,春霞面色潮红,双手搭在肖炳恒的肩上。车猛一减速,春霞挺起的胸脯便毫无顾忌地直往肖炳恒背上挤,压得扁扁的。车一加速,又弹了回来,真是春光明媚。很多人围住看热闹。连莲本来也喜欢炳恒的务实和能干,但更喜欢自己的儿子。她也想让春霞跟他好,但不喜欢他不幸的身世。因为连莲信禁忌,怕不吉利。心里的不愿和儿子的不满烧起了她的怒火。
“春霞,你咯不要脸的。你给我下来!”连莲吼出这句话来自己都感到吃惊。她从没有这样严厉跟孩子说过话。
“咱哪不要脸了嘛?莫明其妙。”春霞第一次坐摩托,早吓红了脸。碍着面子才不肯叫停车。被母亲这么一闹,心里觉得委屈。还没等车子停稳,就踉跄着跳下来,嘟着嘴跑回家里去,冲进自己房里,栓上房门,趴在床上哭起来。
肖炳恒没吱声,他低着头,谁也不看,推着摩托车往家里走。
村民们扫兴离去。退去热度的晒谷场冷冷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