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军四年,到底喝掉了多少个宅子啊?
此刻的陈记酒肆已被值守的武吏围住,这铺子西邻丰远门,南靠丰罗街,是西城首屈一指的大酒肆。
丰远门是贩夫走卒押送货物入城的城门,这儿每日来往的人极多,现下有许多行人驻足观瞧,大多还背负着货物。
媱嫦把缰绳丢给一个武吏,转头便瞧见宋秋捂着心口还僵在原处。
她微微蹙眉,催促:“干活。”
宋秋回过神来,抹着眼角泪痕去到媱嫦身旁,问武吏:“尸首呢?”
武吏瞧见她二人身上那绣着茱萸云纹的官服时便低眉顺眼的退到一旁,闻言立即回话:“还在原处,未得允准,我等不敢乱碰。”
宋秋微微颔首,终于舒心了些。
她看向媱嫦,压下心头的酸楚道:“大人,我先去勘验尸首。”
“嗯。”
媱嫦应了一声,目光在聚拢的人群中游移,并未跟着宋秋进到酒肆内。
死者是个羌余人,面颊粗糙黝黑,经年奔波的客商大多如此。
他的身体呈跪资侧卧,双目紧闭,面容平和不见狰狞,须发和衣领都浸湿了,在身下洇开一片水渍,散发着浓重的酒味。
“大人,这人叫脱里,五年前起给我家供货的,我与他要好,平素他送货来,便留他在铺子里宿下,昨儿也是如此,我和他彻夜畅谈,结果今早就、就……唉!”
说话的是陈记酒肆的陈掌柜,他年过半百,大腹便便,此刻被武吏盯着,冷汗不住的往下掉。
宋秋微皱着眉头,手捏住脱里身后的猫尾。
“如何了?”
身后传来媱嫦的声音。
宋秋转过身,刚喊了句“大人”,她的话便顿住了。
媱嫦的手里拿着根冰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分外讨喜。
她……她刚刚在铺子外头驻足观瞧,竟不是在找寻线索,而是寻吃食?
宋秋现下已不担心自己的罚银了,她只担忧自己能否活得过今日。
媱嫦咬了颗果子,一面嚼一面在店内踱步。
来到个半人高的酒缸前,她手里的竹签子指向那没有泥封的酒缸,回头问陈掌柜:“他是溺死在这儿的?”
陈掌柜连连点头:“今晨卯时七刻,伙计洒扫的时候发现的。”
宋秋已经收起自己的物什站起身,去到媱嫦身边说道:“大人,这人是卯正时分死的,溺亡。”
“溺死的人能这般祥和?”媱嫦随手把竹签放进嘴里叼着,转身去到脱里身旁蹲下。
她伸手捏住脱里的下巴,掰开了他的嘴。
烈酒的味道里,夹杂着一丝奶甜味。
媱嫦收回手,捏住竹签又咬了颗红果,起身看向掌柜的:“你们昨晚喝的是羌余的奶酒?”
陈掌柜怔愣片刻,点头应下:“是。”
媱嫦又问:“羌余奶酒在京安城是什么价钱?”
宋秋呼吸一滞。
顾氏满门忠烈,现下又只剩下了媱嫦她们姐妹二人,圣人断不会因为一桩案子斩了媱嫦的。
想通此节,宋秋只想尽快赶回绣止府告知程聿,请他再寻他法,免得被媱嫦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