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静静地听完,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没听到一般,极慢极慢地道:“大统领,您——到底在说什么?”
应堂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话他并不希望再重复一遍,他也绝对相信自己说得够大声够清楚足以让王相听明白,他于是起身道:“先生,事已至此,长公主殿下心中定然也是不好过,但她真心希望你们能接受,毕竟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变化——”
“怎么没有!谁说没有!”王相突然大步冲到屋子中间的桌前,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压在桌边。灯烛之下,应堂似乎看到他脖子上一根根突起的青筋,还有周身那似乎已经快要失控的颤抖。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王相极其用力地一下下捶在桌上,而应堂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当然知道姚今不是也不可能是主动、自愿交出小南国去的,否则她也不会被软禁那么久;他也知道紫宸殿皇帝那两次召见、还有御史中丞卫燕到访承欢小筑,这些事其中必然不为人知的内情,但姚今不说,也不让应堂告诉王相自己在宫中经历的种种,她只是反复强调无论王相等人如何误会或者询问,都不让他吐露半个字。
此时激动的王相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大步跨到应堂面前,几乎是哆嗦着问:“应、应大统领,我家殿下是被逼的是不是?她一定被关在宫里了,是皇帝陛下逼迫她的是不是!她是为了怕我们冒险去救她,她才这样说的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仿佛是从这句话中嗅出了什么希望,王相两眼放光地追问:“是了,一定是殿下不让您说是不是!没关系的,大统领请您告诉在下,在下保证不会让大家轻举妄动的!我知道殿下的意思,她就是怕我们在京中有危险——大统领您告诉我,到底殿下在宫里怎么了!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她到底怎么了!”
“长公主殿下她很好!王相,无论殿下她是因何缘故做出这个决定,眼下这都都已经是事实了!殿下已经向陛下呈送了归还九城一江十三郡的奏折和小南国版图,陛下也已经接受了!如今的殿下再不是什么小南国的藩国主,她只是李朝的皇长公主!至于归还九城一江的旨意文书很快就会传至全国上下,南国府和你们所有人的去处都会有明旨安排下去!你在这里追问为什么、追问殿下怎么了,这、这还有何用呢?!”
“不!她怎么可以那么做!她怎么可以写那样的奏折!她说过要跟我们大家一起走下去的!她说过的!她不是什么皇长公主,她是小南国的国主!她是我们的国主殿下!”
“王相!你怎能说出如此不清醒的浑话!亏得长公主殿下对你极为信任,将重任托付于你,说你是个极聪慧之人,还说你有国士之才,在小南国这些年是委屈你了!可我此刻看你如此癫狂如此不知轻重胡言乱语,根本没有半分堪当国士的德行!长公主殿下还指望你去安抚南国府里众人?哼,若她若知道你如此疯魔之状,该是何等失望!”
“她失望……难道我们不失望吗!难道我不担心我不痛苦吗!就算她有再大的难处——”王相显然激动得几乎已经不能自已,然而说到“难处”二字时声音却戛然而止,他似乎很是痛苦,垂下头不住大口喘息,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痛苦地低声道:“至少还有我!她至少应该让我和她一起承担,为什么要一个人……为什么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