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但紧密的关系中有血缘亲情,也有知己友情,恋人反倒是波动性最大、风险最高的一种关系。”他说,“如果到时候你们分手了,灵契要怎么办?”
我下意识反驳道:“可是朋友也会吵架,兄弟也会反目啊。”
大叔看了我一眼,似乎有话到嘴边,最后又咽了下去。他老气横秋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说灵契这个关系,说牢固很牢固,但说易碎也很易碎啊。”
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警察大叔说的这几句话,脑中又一直盘旋着边尧和相无征之间破碎的搭档关系,以至于他后来和我谈话的内容都有些记不太清了。进到卧室里后,我忽地瞧见自己被子上趴着好大一只毛团,一起一伏正睡得安详。
薮猫被我吵醒后,翻着肚皮伸了个懒腰,然后喵喵叫地开始撒娇。我俯视着他,心里一片死寂:不要再卖萌了,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本质。
薮猫见我半天不理他,举起毛乎乎的肉球,在空中伸出指甲又握起来。他跳到我腿上来,用茸茸的头顶一直蹭我脖子,我眼泪只能往心里流:好可爱啊……
薮猫见卖萌无效,并未得到撸脑袋的享受,瞬间变回了金发帅哥——如果我刚才差点要被毛茸茸攻势所欺骗,这一下又将我拉回到现实里。
薮猫的人形比褚怀星和边尧个子小一点,大概和我差不多高,并且身材再窄瘦一些,所以很顺利地把褚怀星高中时代的衣服裤子全都继承了。只是他每次都会搭配出非常惊人的色系——比如那天的豹纹外套加皮裤,又比如此刻的粉色毛衣加蓝色裤子,我实在相当不能适应他这个造型。
当他还是小猫咪的时候,趴在我腿上蜷着的样子非常可爱,后来薮猫越长越大,站在我膝盖上的重量就已经很难忽视了。但彼时我有猫奴滤镜,并不觉得痛苦。如今,这么大一只金发美男趴在我身上的场景可谓相当惊悚,然后他开口说出了更加惊悚的内容:“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打了个冷战,连忙道:“没有没有。”
他瞪着一双上挑的猫眼,不开心道:“你就是不爱我了,你都不撸我了,你嫌弃我了。”
我泪流满面道:“我没嫌弃你,就是你突然变成这样,我一时半会有点接受不了。”
“你也不给我买玩具了。”
“你都可以变成人形了,不都可以自己买玩具了吗?”我悲愤道,“不对,你都变成人了,还玩什么猫玩具啊。”
薮猫低头想了想,一头金毛糊在我脸上,而后他不高兴地撅起嘴:“都是借口,总之你就是不爱我了!”
他回过头去,一脸傲娇地仰着头,但却又不走开。我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确定地抬起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一个将近一米八的金发男子骑在我腿上被我挠下巴——这个画面实在太过诡异,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待会儿要是有人进来的话,我该怎么解释才好。
挠了一会儿之后,他喉咙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表情缓和下来,扭脸站起身道:“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说罢他朝前轻盈地一跃,落地时已经变回了猫的形态,摇着细长的尾巴走掉了。
两段冲击之后,我魂不守舍地走出屋子,来到我和边尧卧室之间相连的休息室里,却发现绿蛇直挺挺地躺在屋子中间——他蛇腹上翻,赫然是一副命案横尸现场。
我冲出屋子大叫道:“怎么回事!我蛇怎么死了,你们对我蛇做了什么!”
褚怀星的房间就在这一层楼的最那头,被我大喊大叫给闹了出来,小指掏了掏耳朵,伸头到屋里一看,说:“哦,那个啊……”
“这家伙老爸要来了,在装死呢。”他说。
“老爸?”我愣了一下,回头问道:“边尧,你爸爸要来了吗?”
绿蛇在地毯上打滚翻了一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因为我哥和边尧家说抓住了当年事故嫌犯组织的人,所以他爸爸就决定亲自来一趟。”褚怀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家伙可怕他爸了。”
我依稀记得在范无救回放的往日记忆中那个严肃的中年男子,问:“他爸爸很凶么?”
褚怀星点点头,又有点发愁:“其实我也蛮怕他的,小时候我哥恐吓我,说不睡觉就让边尧爸爸来哄我睡觉。”
“哈哈哈哈!”我没公德心地笑了,“怎么会这样!用来恐吓小孩儿的不是大灰狼吗,怎么大灰狼会被蛇吓到……不对,边尧你爸爸也是蛇对吧?”
褚怀星似乎对我的戏谑态度很不满意:“见到你就知道了。”
我依旧哈哈哈哈:“有这么可怕么?”
“你还笑得出来,”褚怀星瞅了我一眼,“和边尧结契并且再次把他推到组织狩猎名单里的真龙之魂继承者,你以为他爸爸来了第一个找的人是谁?”
笑容顿时从我脸上消失:“……”
褚怀星离开之后过了好一会儿,边尧才缓缓复苏,他甚至懒得变回人形,而是游动到我身边,用尾巴卷着自己手机给我:“密码四个0,你看这个。”
我搓开他手机,瞧见一封邮件,略略扫过一眼,问:“这什么,是委托?可是月哥说……”
“嘘,收起你这个风纪小组长打小报告的嘴脸,你先看完。”
我细看了一番委托内容,越读越心惊:“集体//自杀?天呐,好多人……”
“主委托人的女儿给他留了遗书,但他怀疑女儿是被教唆自杀的。”边尧说,“而且说是集体//自杀也不准确,这几位委托人的亲人是在不同的地点身亡的。但是,他们几个却是在几乎同一个时间点,用同一种方式自杀的,不觉得很诡异吗?”
“甚至连遗书的格式都差不多,”我说,“而且年纪也都差不多,大部分都是初中生,少数几个高中生,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22岁。”
边尧点点头:“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教唆自杀,这些人在现实中甚至没有任何关联,彼此也不认识。”
我听他这描述只觉得十分耳熟,不禁毛骨悚然道:“现实中没有联系,那肯定就是在网络上有联系了。这不会又是什么暗网的作为吧?这委托要是又和Lunatic有关,你可一定要告诉月哥,不然他发现了会咬死我们的。”
边尧变回人形,直接凑在我跟前,他表情颇为严肃:“我也知道要小心要谨慎,但是这种委托能放着不管吗?我们不管谁管?”
看着他的样子,我脑中忽然走神忆起警察大叔对我的评价,不禁暗暗想——我才不是那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呢,但表面上仍有些迟疑:“这……我知道你一直自责自己当初没能救下姚静,但这些人的自杀和她的情况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不一样?”边尧反问我,“姚静当初在翟齐那边接受心理治疗时情况有明显好转,后来再度被施暴时,为什么没能选择报警或逃开?她不是没有勇气的人,她已经报警过一次,求助过一次,而且当时她前女友和同学们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一直在努力地向她伸出援手,她为什么没能回应她们?”
“你觉得她也被什么人灌输了自杀的思想,所以才走上了绝路?”
“难保不是,”边尧说,“我一直有所怀疑。我最开始接下委托并开始跟踪姚静的时候,她看起来虽然精神状况不佳,但每天仍然按时完成着上课回家的日常。但忽然有一天就不对劲了,两天后她就忽然从楼上跳了下去,我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
“是猜测没错,说实话,我原本也只是抱有一点点的怀疑。可上次你对我说,翟齐本人也很后悔自己没能多跟进姚静的近况,以致于连她萌生了自杀念头都不知道。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就算了,他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会没能提前看出患者的自杀或自毁倾向?中间姚静中断治疗的那些日子里,肯定还发生过什么别的事。”
听他这样说,我不禁也动摇起来,边尧接着道:“想要查明姚静自杀背后是否还暗含着我们已知情况之外的真相,目前已经没什么可能了。警方早就结案,姚静的母亲也不可能配合,但是……”边尧指着手机上的邮件:“这些人愿意配合。这些人的儿女和亲人自杀了,他们很想知道一个真相。”
见我仍在犹疑,边尧最后说:“咱们不和委托人直接见面,一切通过网络问询,调查过程也对他们保密,一旦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和月哥说,怎么样?”
我想了想,还是答应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