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准备,不可逆转地向泥潭中倒去。
倒下的短短瞬间,星临往旁边一捞,混乱中抓住了扶木的衣襟——
“诶!”
扶木猝不及防地被牵扯上,反应过来想要推开星临的魔爪已经来不及了,两人推搡着,还是一同跌进泥潭。
泥浆顺着领口钻进星临的衣衫内,温度带着暮色的凉意,好在他的脸幸免遇难,还勉强是个白净模样。
“我的眼睛不见了!”扶木一脸泥浆,大喊道,右眼眼眶空荡。
扶木在周遭泥水里慌忙摸索,星临见状,有点担心泥浆顺着那个洞灌进这木头人的脑子里。
他将眼睛轻阖,再次睁开时,眼前的视野底色已转换为冷感的墨蓝,他在坑底仔细扫视着,不出片刻,果不其然在坑底边角处看到一个泛着澄黄亮光的球状物体。
他抬脚在泥水中趟过,到边角处,将双手浸入泥中,将那醒目的澄黄色球体托起。
又一眨眼,视野恢复正常模式。
“我找到了!”星临向扶木扬声道,“给你。”
他看着扶木过来将义眼从他掌中拿起,熟练地装回眼眶。
扶木抬起头来,“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星临认真看了看,装得很正,但很脏。星临摇摇头,“没有。”
扶木:“我觉得还有个问题。”
星临看着一行花生酱从扶木右眼眼眶滑下,观感实在怪异。
星临:“不然我们上去再说?”
眼前一块黑影飞速袭来,啪地一声落在星临脸上,唯一干净的面部也罹患遭难。
“可恶。就现在说!你为什么拉我下来!”扶木收回甩出泥巴的手。
泥巴顺着星临的脸缓缓滑下,在他面上留下绽开的褐黄色轮廓。
人类真是斤斤计较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眼眶里的球捂热了吗就向帮你找回眼球的人甩泥。
星临表面却不发一言。
他吐出一口泥,呲牙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双手再次浸入泥水中。
扶木还没看清星临的动作,脸就被泥巴击中,跟他击中星临的面部位置一模一样。
星临下手又快又狠,力度都比扶木大不少,泥巴直接在扶木脸上溅出精彩至极的泥花。两次。
“你!”扶木不服,立刻弯腰又捞起一把。
星临蔑然扯扯嘴角,“怎么?”
夕阳最后一抹余光消失在林中,莫名其妙遭到无妄之灾的泥巴们在空中飞来飞去,一块准星太差的击中一旁树干,惊起树上一窝黄雀振翅,斜穿树冠,飞向空中。
星临挥臂甩泥的百忙之中无意间瞥到云灼——
那沾了泥的白色身影靠在板车旁,施施然抱着臂,好整以暇地观赏着泥潭里的一对一互殴,嘴角还擒着抹该死的笑。
鹿渊镇内。
客栈中,关于日沉阁大闹明鬼宴的争论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你们瞎说什么呢!听我这靠谱的,我侄儿是宴会侍卫,他说啊,日沉阁也就去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领桌阴阳怪气道:“嗬!还宴会侍卫?那我儿子还是城主亲卫呢!吹牛谁不会啊。”
“诶你别不信,我跟你说,咱们可得小心点,听说那女的可怕得很!来无影去无踪,都能把刀子架在城主脖子上。”
“这我也听说了!应该是真的。城主好像还见了血。”
大堂内一阵嘘声,众人一时之间讶然不语。
半晌才一道声音弱弱质疑,“编的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可是日沉阁的人!”
客栈老板坐在柜台后边,耳朵听着酒客们津津乐道的谈资,手中记账的笔也不停。
突然隐隐听到叩门声,他抬头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位白衣人静静立在客栈门口处,手放在门框上扣动。
堂内唾沫横飞,酒客们正在兴头上,十分嘈杂,老板放下手中笔,走出门。
“这位客官,您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老板问道。
走近了看得清楚,这白衣人的身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泥浆,活像是在泥坑里滚过一遭,但方才远看,还以为是这翩翩公子穿了件布满绣纹的轻袍。
“住店。三间房。”白衣人说道。
老板:“三间?”
老板疑惑地向白衣人身旁张望了张望,这才发现白衣人身后的夜色里,站着两个彻头彻尾的泥人,迎着月色泛着水光,触感该是十分滑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