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茶楼内。
“啪!”
说书人抚尺一拍。
“要说这寻沧王族死得蹊跷,宫闱内惨叫连天……”
只开了个头,底下有人不满出声,“这事儿都说了多少遍了啊,听烦了都!今儿过节不能来点儿新花样吗?”
“就是就是!已经腻了,换一个,换一个。”其余茶客纷纷附和。
说书人尴尬地清清嗓,忙端起一旁茶盏遮掩似的啜两口,复又再拍响抚尺,“这前段时间,寻沧旧都来了位美人,当日在画舫上一舞倾城……”
茶楼的二层雅间内,桌上茶水新泡,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黑衣人支着一条腿坐在窗框上,一盘精致茶点色泽浅黄,放在支起的膝盖上,盘子下面圆圆一环险险维持着瓷盘未掉,这时要是旁人要是看上一眼,定要为那将掉未掉的盘子心惊肉跳。
但星临只觉得连吃三块绿豆糕有点噎。
他拍拍胸口咽下去,视线却一直向渺远处望去。
这茶楼临岸而建,粼粼水流如同就在脚下,远处星火银河中,装饰华丽的画舫浮于其上,轻纱薄缦被江风轻拂而起,风捎着一股甜腻脂粉香攀过茶楼窗框。
“嘿!”
地上有人唤了一声。
星临闻声低头看去,只见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在茶楼外仰着脸看他。
他搁下盘子,于二楼的窗框处纵身一跃,期间在一层屋瓦处借力缓冲,眨眼间就稳稳落在那人面前。
“怎么了?”星临问道。
扶木是恰巧路过此处,“我听说少主不是只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吗?你怎么还有功夫在这赏景吃茶?”
“我完成了,那账本我已经物归原主了,就放在万聚坊原本放置账本的暗格里。”星临说道。
机器人上门讨账被丢到街上也很累的,需要找个茶楼休息治愈一下。
扶木的双色异瞳在夜色中依然显眼,一蓝一黑不同颜色的眼睛里,是一样的不信任,“你怎么做到的?据我所知唐老板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星临一听,心想看来云灼早就知道这状悬赏最后是指向谁,“我也不一定非得和他说话才能拿回账本啊。”
这话让扶木对星临拿回账本的方法感到更加好奇。
“啊!!!!”
一声陡利的尖叫划破暖风夜幕。
星临和扶木寻声望去。
只见一位布衣妇人跌跌撞撞地挤出江边祈愿的人群,双腿发软脱力地摔倒在地,人们不知所以地看向尖叫声发出的方向。
有人扶起她,只见她脸色发白地颤抖着,“你们看……你们看江里……”
“水面上……有东西浮着!”
人们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那处水面有零星几盏河灯漂浮,对亡者的追思圣洁地徜徉在江水中。
“在那!在那!”有人叫道。
“我看见了!”
有人开始剧烈呕吐。
“那是……那是个人吧!他没有头!”
人群喧闹惊叫声此起彼伏,星临三步并作两步汇入人群,游蛇般躲避旋身,转眼间到了江边——
江水中,一大块影影绰绰的暗色,锲而不舍地随着江流撞击岸边青石板。
星临走近两步,视野中瞬间就被大片斑斓血色充斥,冷感的苍白和暖色的焦黄交织纵横在崎岖不平的皮肤上。
像一大片浓烈得要死要活的呕吐物,被强行凝结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还是材料不够捏出脑袋的那种——这具浮尸没有头颅,而且赤身裸体,在祈福佳节里有伤风化地浸在冰凉的江水中。
“这人是被烧死的。”扶木不知何时也来到一旁,在一旁细细端详着不成人样的浮尸。
星临第一眼时就看出了,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而是这浮尸身形实在眼熟。
众目睽睽里,鬼使神差地,星临单膝跪下,伸出手,指尖浸入江水,轻触那血肉模糊的脖颈断面。
黏腻恶心的敏锐触感里,生物信息迅速采集上载。
“这人是……”星临视野中浮现两行相匹配的分析结果,“……唐元白。”
这人竟是被他上门讨账的唐老板!
星临心中陡生不妙。
果然,下一秒,他身侧的扶木一寸一寸转过头,看向星临的眼神中满是惊愕,他开口——
“所以你是直接杀了他?”
他声音很低,低到在这惊惧哗然的人群中,只有星临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