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佑瞥了杨荣一眼。正当壮年、身材魁梧的杨荣,霍然站起,“皇上,臣不同意裁撤藩王护卫。一则,藩王在新明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裁撤藩王护卫必然会引起藩属动荡;二则,藩王护卫军马,乃是太祖皇帝所设,用意在于拱卫各地,岂能随意加以裁撤?祖制不可违啊,皇上!”
听罢,杨士奇冷笑道,“祖宗礼法,向来都是在不断改进中的。譬如这大学士,在太祖皇帝时不过是五品的职衔,现在不也是当朝一品了?太祖皇帝当年设立藩王护卫,是因为当时天下尚不安定,各地匪患扰民,可如今,天下大治,百姓安居乐业,藩王拥兵自重,越来越对朝廷形成了掣肘,再不裁撤,必出祸端。”
“胡言乱语。各地藩王乃是我新明皇室宗亲,岂有自家人反自家人的道理?杨大人实在是危言耸听了。”朱瞻佑嘴角一晒,低低道。
朱瞻基缓缓站起,沉声道,“燕王,历朝历代,藩王谋反篡逆者还少吗?远的不说,皇祖在位时,东平王朱允连起兵反叛之事,你难道忘记了吗?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这岂是危言耸听?”
朱瞻基的口气有些阴冷,而且,神情也有些凌厉。这与他素日的表现有些不符,让德宗以及众人多少有些讶然。一向温和谦恭的太子,今儿个咋就变得咄咄逼人了?
朱瞻佑也起身,针锋相对道,“太子哥哥的意思是说,藩王都是居心叵测之徒了?如果要这样说,干脆都把天下的藩王乃至皇室宗亲全部除掉——那就再也没有人威胁到太子哥哥的皇位了。”
“放肆!燕王,你这是强词夺理!父皇面前,岂能容你如此胡言乱语?”朱瞻基怒斥道。
啪!德宗猛然一拍桌案,喝道,“好了,都给朕闭嘴!”
德宗不满地瞥了朱瞻佑一眼,缓缓侧过头去,望了望一直站在朱瞻基座椅背后“闭目养神”的李宣,“李侍读,你对裁撤藩王护卫之事,有什么看法?”
李宣一愕,急急站出来,跪倒,“臣对国事不甚了了,不敢妄言!”
“但讲无妨,朕恕你无罪!”德宗笑道,“平身吧。”
李宣起身,站在那里,沉吟着,他在考虑该如何说出自己对于裁撤藩王护卫的看法——即如何将自己先进了数百年的观念,以古代的语言逻辑讲述表达出来。
朱瞻佑凌厉的目光在李宣身上闪动着,他已经接到了杨云的密报,知道计划泡汤了……此时此刻,他对于李宣的愤恨,已经是到了一个顶峰了。
朱瞻基鼓励地眼神递过来,“李侍读,当着父皇和众位大臣的面,你有话大胆地说。”
李宣点点头,向德宗皇帝躬身一礼,“皇上,臣也认为,应该裁撤藩王护卫,而且,不但要裁撤,还要越快越好。”
德宗哦了一声,“说下去。”
“皇上,臣以为,藩王护卫的存在,对朝廷构成了三大害——”李宣正梳理着思绪,娓娓道来,突被朱瞻佑的一声冷哼打断了,“一个小小的侍读,你懂什么?孺子之见,可笑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