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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与药)念久却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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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她自责至此,金五轻缓地叹了口气。他忽地抓住三娘的手往人堆里走,女孩被他牵得跌跌撞撞地往前挪步,两人不一会儿便到了梧桐巷子里。窄胡同里弥漫着香甜的稀糖味,落雨青苔潮湿地覆在石板上,有小童将头顶在一块在玩顶哞儿,穿着各色袄子的姑娘在院里相对蹴鞠、飞弄圆球,欢声四起。

两人对望了一眼,看出对方眼里都含着满满的艳羡。在弯曲胡同的另一头涌动着暖意喧声,那里有糊在竹篾上的彩纸鹞、斑斓滚动的琉璃球儿、扭动的木高跷,都是他们未曾见过的俗世光景。

金五撇过眼道,“别想了,咱俩都别再想了。”

他转身叩了一下三娘的额头,平淡地道。“仅限今天一日,我不是‘黑衣罗刹’,你也不是‘左三娘’。谁也不知道我们名姓,甚么候天楼,刺客,刀枪棍棒,生与死一概不用去想。”

三娘愣愣地看着他,摸着额道:“那我们是甚么人?”

“两个寻常人。”金五道,“两个…下山门来寻快活的傻子。”

少女的脸倏地发红了。他说这话时眉眼微微舒缓了些,幽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我还未曾到镇里来过,山门…也未出过几回。”三娘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圈着衣角的手指动得愈发慌张。

金五闭了眼淡淡一笑:“…我也是。”

于是他们真将一切烦恼冤仇抛到九霄云外,像两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在海津街市里跑,有时挤到人堆里随旁人一块为耍球戏猴惊呼叫好,有时在摊前看布裹的甜菜汁水四溢、雪白的饴糖腾腾出锅。

三娘有时会扑到金五身上,偷偷去摸他怀里究竟还藏着多少金银珠宝,然后再抓着铜板一溜烟跑了去卖枣糕、糖堆和晒干的香花。金五会在其后皱着眉慢慢跟过来,然后狠狠往她脑壳上敲上一记。

有时她瞧见石墙边了无生机地倒着些满身红斑的病秧子,便会药铺里买些药草捣了送予他们。见他们磕头道谢,不知为何三娘竟觉得有些舒心:觉得自己似是做了甚么天大的好事,喜滋滋地又去向金五讨钱。

白日西沉,月上柳梢,他俩溜达到海河桥上,看两岸酒家灯火通明,波光似碎金翻动。有船家悠悠地摇着橹渡来,从船上下来几位红纱衫子的姑娘,梳着一窝密云鬓,黑亮的发丝似能在夜里泛出光来。

金五乘机向梢公丢了枚碎银,借了他小舟在河里漂着,有时摆一下桨,掀起一串细碎晶亮的水花来。三娘坐在舟里痴痴地望着海津晚景,但见天阔水茫,红灯楼上,人影绰绰,酩酊笑语卷在夜风里隐约飘来。

她不禁心醉神驰,回首望向身旁的少年,唤道:“五哥哥。”

“嗯?”

三娘的面上泛起醉酒似的红晕。“…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日。”

“是么。”金五只是简短地应道。

“只有在今日,我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现下是活着的。”三娘捂着心口轻声道,“你说…我今后也不去使那些毒草,就好好地去医人救人,这样好么?”

金五只是静静地拨动船桨。水声灂灂,小舟微颤着向前漂去。

她仰头望着黑衣少年,黑亮的眼珠里映着两弯明月:“如此一来,便不会有第二个金十八…死在我面前了。”

金五眨了一下眼,声音依旧是淡漠的。“随你喜欢。”

但三娘觉得在那个瞬间他的双眸里似是泛起了几不可察的涟漪,于是她也咧嘴笑道,“当然…随我喜欢!”

半个时辰后,他俩上岸将小舟还与船家。金五在伙铺的木桩边栓了匹黑马,于是他跃上马背,拎着三娘袄子把这女孩儿丢到后头。两人纵马而行,往盘龙山奔去。

三娘一路上还偷着乐:她今日可真是在金五那处顺了许多钱财,好好吃喝玩乐了一回。想到此处她从后边一把环住他,笑道:“五哥哥,下回可要试试赌双陆棋子,看舞锦大虫!”

金五遭她一抱,握着缰绳的手抖了几下,他冷冷骂道。“…没有下回!”

三娘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胡闹乱闯而生气,又嘻嘻一笑,搂紧了他。

殊不知一切欢喜自在,在候天楼中都会烟消云散。

他们策马到了同乐寺前。下马踏在石阶上的那一瞬,左三娘忽而浑身一凛:她回来了。

海津的盛景繁华忽地如烟云般在她心头消散,从此刻起,她是候天楼中精通毒理的三小姐,而站在她身旁的是杀人不眨眼、冷酷不仁的黑衣罗刹。

山门高耸而森严,鸱尾飞起,两座天王像在阴影里对她怒目而视。不知怎地,左三娘心中似是压着块磐石,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这种不祥的预感居然应验了。当她与金五踏入山门的那一瞬间,迎面忽地遥遥地走来一人。

那人的面貌与金五极其相似,面上带着惨淡的笑意,嘴角弯弯勾起,却含着说不出的恶毒。

两人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候天楼护法颜九变。

颜九变看了一眼三娘,微笑道:“三小姐,别来无恙。”他又望了一眼金五,目光却忽地变得如刀尖儿般锐利,“你怎么与少楼主在一块?可是去了何处?”

说话间,四周忽地涌起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树丛里、檐上,殿前,转眼间数十位黑衣刺客将左三娘与金五围起。有人手上已抽出了明晃晃的弯刀,杀气似沉云般笼在他们二人身上。

三娘见此架势,颤声道:“我…我去了哪儿,又与你有甚么关系?”

颜九变笑里藏刀:“三小姐不与近侍通报便出了山门,还是与少楼主一道,自然破了楼规。”

他一摆手,便有一位黑衣刺客呈上木托来,那木托上置着一个瓷白小杯,杯里盛着泛青的水。三娘看了却心中一寒,那杯中沉着枚浅淡的黄花瓣,正是剧毒的蛇天茶。

她想起自己前几日曾为左不正制过毒,饮下能令人身受灼烧似的剧痛至死,用以拷问用。而那药的模样正与现时摆在她眼前的毒水一模一样!

三娘忽而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脚跟。她眼前忽地浮现出一月前左不正抓着她肩膀、警告她不得擅自靠近金五的情形,又想起去法堂阻止左不正向金五灌毒时,那夜叉似的女人眼里闪动的冷酷的光。

原来不知觉间,左不正对她已有杀心。候天楼中的刺客女子皆生得与她相似,为的就是能随时再换一个“左三娘”!夜叉看中的,不过是这张与她妹妹极为相似的面目罢了!

颜九变的笑容阴冷,似是带着无情的刺儿。他盯着左三娘斩钉截铁道:“楼主有令,违背楼规者死,即便是‘三小姐’也一视同仁。”

他将那杯剧毒的茶水往三娘的方向推了一下,笑眯眯道。

“候天楼不缺你一位‘左三娘’。三小姐,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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