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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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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甲把人送到教堂后门,叫来约牧师抬进去,递给赶车的男人一块银元说:“管紧你的嘴,回去给老婆孩子打声招呼,说出去你们全家没一个能活。去吧。”

打发走男人,约牧师想把人送到病房,刘甲说:“约牧师,前面连走廊、院子里都是民团的伤号,这是个红军女兵,不能让别人知道,”约牧师说道:“背上她,跟我走。”

拐了几个弯又过了一个长廊,约牧师拉开一厚实的布帘,露出一面木板墙,约神父推开中间的木板,原来是一间很大的房间,约牧师说:“这是教堂最隐秘的地方,把你的病人放台子上吧,我看看伤在哪儿,你得给我做助手。”

刘甲很晚才回家,刘元柱一直在堂屋里等着,看到刘甲一身尘土,衣袖、前襟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刘元柱没有问儿子做了什么,只说道:“做事利索些,身上弄成这样,要是白天你怎么办?注意点,别把自己折进去,我和你妈承受不起。”

前方战事已经不很紧张,马元海就有了闲暇时间,到银行和刘元柱闲谈了一次。原本是来感谢刘元柱慷慨解囊的,例行公事而已,不料竟然谈的很投机,国家大事、私人家事、高官趣事、民间琐事整整聊了一个下午,马元海为刘元柱经商方面的见识所折服,刘元柱也赞叹马元海政治、军事上见解。以后的日子,马元海成了刘家的常客,而且是只谈天说地的客人,连喝的水都是警卫带过来的。

马元海把搜刮来的金银送到银行,让刘元柱换成了银票,说是为携带方便。闲谈中说到了两人家事,马元海听到刘元柱只有一妻一子,问了一句:“刘大掌柜尚不到六十岁,没有想过纳几个小妾吗?”

刘元柱笑道:“年事已高,没这个心思了,不能耽误人家女子的大好年华是不是,再说也有心无力了。”

“这话就不对了,老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有条件了就要及时享用生命,金钱、美女、权力是男人生活中必不可缺的,怎么能说没这个心思,兄弟我替你想想办法吧。”马元海若有所思地说道。

刘元柱哈哈一笑就把这事放到脑后。

两天后的清晨,马元海很早就来到刘家,除了带着两个警卫,还带着两个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女孩子,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另一个不到二十岁,是甘州有钱人家的女娃儿打扮,只是皮肤黝黑,俊俏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副任人摆布样子。刘元柱弄不清是咋回事,又不好问,行礼后要把马元海让进堂屋,马元海却说:“老兄,今天没时间喧了,这次马某人到甘州剿灭共匪,你老兄帮了我的大忙,无以为报,这两个女娃儿送给你,为妾、为奴随你,只是不要放走,当然她们也不敢离开刘府,出去是死路一条。你明白了吧。”

刘元柱当然明白,这就是两个女红军。

马元海看着张口结舌的刘元柱哈哈大笑道:“哎,我说刘大掌柜,刘老哥,你收留她们是在做善事,对她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你若不要,我就带回去就赏给有功将士了,那才是暴殄天物。”说着,让警卫把两个女红军关进了一间小房子。

“大掌柜,甘州战事已至此,剩下的事情马彪他们就能料理,今天我就要回西宁复命,记得到西宁来找我喧谎,有难心事尽管来找我,这边我已经交待了,没人敢为难你。”马元海说完一报拳就要走,刘元柱随口说:“总指挥啥时候再来甘州,一定要请您吃顿饭。”

马元海停住脚抬头看了看天空,面色凝重地说:“没有特殊事就不来了,甘州这地方没给我留下一点儿好,当然除了你。五万多人呐,不管是谁的人,总是生命吧。我军胜之不武,共匪败不为耻。不说这个了,走了,那俩个丫头来之前就谈妥了,她们自己愿意,你就放心大胆地享用吧。”

马元海离开甘州后果真再也没有回来过。回到西宁也没有得到马步芳的重用。一九三九年,马步芳派马元海以中国国民党中央特派专使的名义,护送十四世达赖喇嘛入藏,一九四五年他朝觐完阿拉伯圣地回到西宁,被选为青海省参议会议长,一九四九年十月在切吉草原率部向中国人民解放军投降,一九五一年一月病逝于西宁自己家里,他是唯一一个在自己家善终的青海马家军高级将领,可能是本人残存的一点善念使得他没有为非作歹到底吧。

马元海走后,刘元柱安排人把久不住人的夏房收拾干净,让那两个女红军居住,专门派了一个老妈子伺候,并交待不让任何人接触,如果她们要走,必须经过自己同意。安排妥当后去了银行。

当夜,刘甲回家得知此事,很庄重地问刘元柱:“爹,你准备怎么对待这两个红军士兵。”

刘元柱无可奈何地说:“还能怎么办,留着吧,先养起来再说,送回去、放出去都不行,俘虏营发生的事你应该听说了,这个时候,让她们离开刘家,就等于我在杀人。马元海是不是好心姑且不论,我做难却是真的。”

“爹,马元海可是光明正大地把人送来的,不出几天,甘州人都会知道,你可得想好了。”刘甲装作忧虑地说。

“混蛋儿子,你爹我早就想好了,等风头一过,就送人家去该去的地方。”刘甲的伪装骗不过刘元柱,“刚才管家说那两位一天了不吃不喝,饭菜送不进去,显然是信不过我们。”

刘元柱一说完,刘甲就走出堂屋进了厨房,一会儿端了一个大木方盘,上面是四个馒头、四个菜、两碗粥。这是下人没有送进去的饭菜,走到夏屋门口,他没有敲门,轻轻地唱着:“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只两句,门开了,两个女孩子并排站立盯着刘甲看,刘甲说:“我叫刘甲,是这家少主人,别问我的身份,问了也不能说,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我爹同意送你们走,不过得等机会。你们必须相信我。”俩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接过了饭菜,刘甲接着说:“除了不能出大门,你们是自由的,一会儿我媳妇会来看你们。”

从刘甲进厨房,林兰英就一直在关注,直到刘甲把饭菜送进夏屋,朝自己走过来,林兰英才长出一口气说:“刘大公子历害,别人求告着都送不进去,你一上阵,哼哼几声就成了,还真佩服你刘大公子,这是头回下厨房吧,感觉是不是很好。人比人就得气死人呐,啥时候能吃着刘大公子亲自端上来的饭,小女子三生有幸了。”

刘甲装腔作势地闻了闻手和衣袖说道:“哎,我身上没有沾上醋,哪来一股酸味道,该不会是媳妇身上的,过来我闻闻。”

林兰英上前一步靠近刘甲,冷不防揪住他耳朵,说道:“来,到自己房间里让你好好闻闻。”

站在堂屋门口的刘元柱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一物降一物,一对活宝。回头得问一问,他唱的是什么曲儿。”说完锁上堂屋门到了书房。

林兰英把刘甲拉进房间,松开手插上门栓,回身抱住刘甲的腰对着发红的耳朵吹了吹,说道:“疼了,疼就对了,你可别动歪心思,那两支鸟是留不住的,时机一到就会飞走,再说了,人是马元海送给咱爹的。”

“别胡思乱想,小姑娘家家,怪可怜的,你放心好了,爹已经说了,风声过后送走她们。宝儿睡着了,你去跟她们喧一喧,好让人家放心。”刘甲亲了一下林兰英额头,又拍了拍她的后背,林兰英顺从地出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林兰英拉开夏屋门,喊道:“来人。”一个小脚女人从下人住的小屋子里出来说:“少奶奶有事吗?”

“进来把碗筷收拾掉,炕上再铺两床褥子,被子、单子换成新的,内衣内裤拿两套来,火盆子里换成木炭,南方人使不贯炭火,小心过了烟气。让管家给房间里放一个大木桶,你在灶火里烧好热水,伺候两位姑娘洗澡,事儿多,别忘了。”吩咐完,又回头招呼两人说:“走吧,爹还没有睡呢。”

书房里,刘元柱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睛,敲门声一响,坐直身体拧了一下油灯的灯芯,屋子里亮了许多,说了声:“进来。”

林兰英带着两个女红军进了门,说道:“你俩坐吧。”“爹,她们是堂姐妹,姓王,想跟你谈谈。”

刘元柱噢了一声说:“兰英呀,去把甲儿和管家叫来,你也来,有事。”林兰英出去后,刘元柱说:“称呼你们小王行哩吧,有啥事就直说,想必我儿子儿媳已经告诉你们了,有机会的话送你俩走,有事就说吧。”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给刘元柱深深鞠了个躬,看上去年龄稍大一点女孩子的语气坚定地说:“谢谢刘掌柜收留我姐俩,既然你清楚我们迟早得走,就不必多话,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能相信你。走是一定的,也望刘掌柜能信守诺言。”

一天了,刘元柱的心一直吊在半空中,虽然他想好了这两位必须得送走,但马元海说过她俩是自己愿意的话,如人家想留下来,刘元柱真还不好善了此事,此刻听到两人坚定的要走,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紧绷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说道:“在这个家里,你们放心住着吧,马元海送你俩时,对甘州军、政方面都打了招呼,没人会为难你们,另外,我劝一句,别想着逃,外面是啥样你们也清楚,出了刘家的门,我不敢保证你们的安全,等吧,我相信局势会有好转的那一天,你们应该比我更有信心是不是。有事就找我儿媳林兰英。回去吧,今晚你们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两人又对刘元柱鞠躬后离开了。

刘甲和林兰英、管家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两个人出来,管家先进了门,刘甲却在看两个女红军的背影,林兰英拉了他一下,跟着进了门。

刘元柱看了一会三人说:“这两个丫头怕是要住一段时间,交待下去,除了伺候的老妈子,别人不许进夏屋,也不许刘家的人和她们搭话,有事兰英去料理,听到没有,甲儿听清了吗?”刘甲小声嘟囔一句:“知道了爹。”林兰英笑着对刘甲翻了翻眼睛。

刘元柱接着说:“打今天起,家里的事务全部交给兰英,管家把账目、事情都理一理,明天交给兰英,往后有事就找她吧,吃不准再来给我说,我老了,你们多操心。兰英产假到了辞掉学校的差事,专心操持家务,去吧。”

三人走后,刘元柱觉得一阵困乏,搓了搓脸回了卧室,对正在纳鞋底的老伴儿说:“那边谈妥了,过段时间送走。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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