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候李延亮。”
郭宗谊点点头,吩咐左右记下,又问那四人中官职最高、年纪最小的郭守文:“你祖上何人?”
“标下出自太原郭氏,家严郭晖曾为护圣军使,昔年追随陛下讨河中时战死,陛下见臣年幼,养在军中,承蒙圣恩,忝为小底军第九指挥使。”
郭宗谊心道果然,如此年轻的指挥使,若无恩荫,断不可能。
听他说起家世渊源,父子二人与阿翁也有些元从情份在,便说了几句体贴话,就让曹彬安排校武。
骄阳似火,立春后的正午阳光,已经开始发烫。
校场内,旗盖翻飞,沙土激扬,千余名军士围坐两圈,津津有味的看着场中心纵马翻腾的郭守文,时不时叫喊几声,喝一声好彩。
郭守文擎着一张骑弓,自东向西一路急驰,连发数箭,均中草靶,调过头。
背弓在后,抽刀在手,控马绕着木桩急转,每经过一个木桩,都侧下挥刀,寒光闪过,桩头或裂或崩,可见其气力不小。
郭宗谊安坐在校台上,见他弓马娴熟,倒也有些真本事,便问左边的曹彬:“此人你现在安排的是什么职位?”
“权第二指挥使。”曹彬答道。
权便是临时的意思,千人的卫队被他分成两个满编指挥,按照郭宗谊的想法、曹彬的章典,正式的任职需要在训练结束后,再综合历次的考核成绩、领兵经验、脾气秉性来裁定。
届时可能会有一些有官身,但能力差的军校,无法再担任武职,只能遣还原军了。
两人一问一答间,郭守文已下场,拜在校台下,郭宗谊站起身,朗声道:“卿骑射了得,六发全中,赏银五十两!”
五十两白银,对这些底层军卒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瞬间便有十数人起身,往校台边的军吏处报名。
见千金买骨的效果达到,郭宗谊才问郭守文:“你祖上是仕家大族,平日里可还读书?”
“标下虽家学断佚,但平日里也爱读些《春秋》、《六韬》、《唐李问对》等书。”郭守文拜而答道。
郭宗谊心中暗喜,若是好好培养,此人也不失为一员大将。
当下,便让他起身上台,与他一起观赏演武。
此时是海进在场,他使一对蒜头锤,在马上舞得虎虎生风,左抡右砸,十个海碗粗细的木桩一触即碎,轰声隆隆,木屑翻飞,场外的士卒们叫得更欢了。
木桩砸完,他又纵马至箭剁边,马不停蹄,搭弓便射,外草内木的箭剁轰一声,竟然被箭矢震裂。
郭宗谊惊讶道:“此人竟如此悍勇?”
一旁的郭守文听闻连忙抢道:“海进是我指挥里的,他乃奚族人,有勇力,善射,能开两石步弓,若是下马,一百步内十有九中。”
“确实拔群。”郭宗谊点头道。
这样的勇夫,李重进怎么舍得给的,还是说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军中有这么个猛士?
海进演完,便拔腿急奔至台下,两百多步的距离,他竟连气都不喘。
郭宗谊看着军吏报上的成绩,感叹道:“卿之骁勇,万人难遇,亦赏银五十两!”
海进嘿嘿笑着谢过,抱着银饼便跑了下去。
接着便是张琼、李延亮,而后又有二十余人自告奋勇,郭宗谊一一看过。
但有郭守文和海进珠玉在前,其余人的武艺勇力虽然过人,却有些乏善可陈,且除了张琼识字,剩下皆是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一一赏赐后,郭宗谊命曹彬重新将人集合,这一次,他能明显感觉到,汇集周身的视线中,那股子炽热与亢奋。
迎着道道火热的目光,他开口道:“你们也看到了,在我麾下,升官发财,全凭本事,三个月后,你们月俸几何,便是靠武艺本领来定。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认真操练,今后的饷银将会比以前翻上一番。考虑到操练辛苦,在此期间,你们每日的伙食,供肉四两,米面管饱!”
军士们听完,一阵欢呼,郭宗谊连连压手方止,他脸色一转,又厉声道:“但这天下没有白吃白拿的事,你们拿着两倍于禁军的饷,吃着米就着肉,操练自然也会比他们更严厉!在操练中,若有不法或怠慢者,轻则开革出军,重则人头落地!”
军阵中雅雀无声,郭宗谊扫视一圈,朗声道:“曹彬!”
“标下在!”曹彬自后跃出,单膝跪地,叉手高喝。
郭宗谊解下腰间宝剑,高声道:“此剑乃陛下所赐,现暂借给你,权为信物,军中一切,按你我议定的条律实施,若有不法者,不论官职高低,你可以凭此剑斩之!”
此言有若风雷乍响,激荡人心。
校场内陷入死寂,几位相熟的身边人也有些恍惚,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素来和善的小殿下刻在骨子里的狠绝。
曹彬怔了怔,心底有股暖流淌过,双手接过剑,他朗声高喝道:“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