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兄长冷着脸搀扶起来的时候,宋澜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竟然只有这一个念头。
王妃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声惊叫生生被她吞回嗓子眼,饶是如此也是流出几声哽咽,也不需要丈夫提醒,她便自己咬着嘴唇把哭音全部忍下了。
归宁侯看看无声哭泣快要晕过去的妻子,又看看模样凄惨至极的小儿子,一颗心抽搐半晌,才忍着心疼,哑着嗓子叮嘱道:“老大,你去准备一顶小轿,给你弟弟的脸敷一敷药粉,一会送走的时候遇见无名宫的守卫,就帮忙解释一句说澜儿回家治伤不敢惊扰宫中,只是这时辰也找不到什么好大夫,只好回家做些简单处理,这才不小心耽搁了些时辰,希望国师大人见谅。”
宋渊抿抿嘴唇,低声回答:“儿子知道。”
不消一会,一顶小轿从后门乘着朦胧晨光匆匆离开,街上三三两两开始有了行人,大多是趁早出来摆摊赚钱的普通百姓,他们忙着手头的工作,并未对这顶灰扑扑的小轿子有什么太多的关注。
轿夫速度极快,不消一会就到了无名宫外,宋渊跟着一起过来,在侍卫凑过来的时候先抬手拜了拜。
对方客客气气叫了声宋大公子,宋澜这才带着一张明显是强挤出来的笑脸凑过去,亲亲热热的把手搭了上去。
“弟弟身子骨弱,这一趟差事各位也都晓得不那么轻松,回家耽搁了会功夫,还望各位见谅。”
他笑眯眯说着,几块碎银不动声色地塞入了侍卫手中,对方心领神会,碎银跟着手腕收回了袖口下面,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十分同情的表情,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委屈小公子了,不过接下来您也不能进了,无名宫的规矩……您也晓得。”
“您说的是,大家都明白,明白。”宋渊挥了挥手,示意轿夫搀扶着宋澜走出轿子,那几名侍卫原先还有些不以为意,只道是年轻娇气的归宁侯小少爷受不得半分委屈,让人说了几句就回家撒气去了。结果一眼宋澜瞧见血衣斑驳脸颊涨紫,真真切切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惨样子,脸色也跟着变了变:“这可真是——”
哪里是身子骨弱差事不轻松寥寥几个字就能解释的情况,这根本就是人家小公子险些让人打死的样子嘛!
大家都是在同一拨人手底下当差,心里都是明镜似的清楚;抛却平日里磕磕碰碰各种小摩擦,若是牵扯到大局的话,谁也都清楚谁和谁才算得上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不过是去了一趟李恪府上传个话,归宁侯的小少爷都被打得半死不活,那若是换了他们这些出身平民人家的普通侍卫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场大多数的侍卫脸色都不大好。
侍卫长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这里的事情什么也没发生,可宋澜一出来他也站不住了,沉着脸走过来对着宋渊拱了拱手,声音沉沉,不觉喜怒变化:“无名宫这边的事情就不麻烦大公子跟着一起搀和了,兄弟这儿还有些上好的伤药,等会我们帮小公子上了药后,他还得去见国师大人。”
这话多多少少透出了几分意思,看这几位侍卫的态度,像是默认了国师压根不会在意小弟死活一般——自然,也是拐着弯和自己卖个好。
宋渊垂了眼,嘴角笑容谦卑又苦涩,神情里无奈的程度恰到好处:“劳烦几位大哥照顾了。”
“您客气。”侍卫长反应极快,进一步点透了上一句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是干一样的活,小公子岁数还小不懂事,您记得随时提醒他一句,人家不在乎,可我们总得自己学会惜命不是?”
宋渊嘴角的弧度淡了几分,跟着点点头。
“您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