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总转身骂林雁行,说你小子,你再这样老子不伺候了!
林雁行说:“徐哥,你大学没毕业就跟我爸混了,每年要喊两千多次‘不伺候了’,也没见你真不伺候一回啊。”
小徐总眨巴眨巴眼睛,说:“我随便喊喊你也信?不过你爸要升我当副总我就不伺候了,宁死不当!”
林总在楼下喊:“徐君睿,等什么呢?赶紧找名师去啊!”
宁死不当副总的人只好抓上车钥匙往外跑,林总追着喊:“找不着别回来!”
名师哪那么容易找到,小徐总只好又缠上了管清华。
管清华比怕鬼还怕他,被堵在小巷里,举着教辅当盾牌,徒劳地解释:“林雁行不适合我这套学习方法。”
小徐总说:“那你就换一套教傻子的方法嘛!”
“唔……”管清华迟疑。
小徐总于是撸袖子,说他妈的,我徐君睿纵横丽城,从来没打过教师,今天就开了这个荤吧,谁让你们小时候罚我抄词组!
管老师连忙叫道:“行行行,你别过来,别靠近我,我今天就琢磨!”
小徐总根本没想把人怎么样,他超尊师重教哒,不过既然已经达成目的他也不解释了,回去向林总复命。
林总叹息:“唉,我为这儿子真是操碎了心啊!”
小徐总不屑地想:你?你隔十天半个月才想起自己有一儿子,剩下的还不他妈都是我,我这颗老母亲心才操碎了呢!你老婆更出息,呆国外十多年不回家,合着这儿子真是我生的?
管老师第二天果然拿出了一个方案,要带林雁行去T大看看,让他感受一下顶级学府的氛围,激发起他的拼搏精神。
管老师有私心,带林雁行是假,想带陈荏是真。
他觉得林雁行早晚要出国,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不参加高考,成绩好坏其实无所谓。
倒是陈荏虽然努力却没有目标,为了用功而用功,对大学没有憧憬,只想把高中读完,管老师觉得他这种心态不足以支撑往后两年半的艰苦学习。
陈荏是走一步看一步,但管老师愿意带他出去玩,他没意见。
林雁行听说他要去,更没意见了,头天晚上就像个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坐立不宁,兴奋得满床打滚。
七八点钟时管老师打他电话,让他给陈荏送机票去,顺便提醒别忘了带证件,他只花了半分钟就从二楼蹦下来骑上了车,然后像屁股上装了马达一样往学校冲。
此时他真恨不得把排名在他后面的那七位弟兄都抱起来挨个儿亲!
没有他们,他就不能稳坐倒数第八宝座;没有倒数第八,就没有管老师带队旅游;管老师不旅游,他和陈荏寒假就没借口见面。
俩礼拜不见面,美雪还不被人拐跑了?
他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人的人生不能干涉,美雪的必须干涉,因为不干涉他难受!
他有义务带领美雪走上正道,因为那小孩不正常,老摧残自己,非把自己搞到吐血不可。
林雁行敏感地察觉到了陈荏的某种自毁心理,陈荏对此却毫无意识,依然埋头做题,顺便第八次无视药瓶上“一日三次,一次10毫升”的标签,将贼手伸向川贝枇杷膏。
他早已经不咳了,如此大剂量药物压下去,还能咳才怪,他就是喜欢喝。
郁明正在打包行李准备回家,见状就劝:“这玩意儿是不是寒凉伤胃啊?”
陈荏于是灌了口热水,忍了片刻,然后第九次去抓那药瓶,他才不在乎胃。
此时林雁行迈入他们宿舍,将机票拍在桌上,抢过药瓶就扔进了垃圾桶。
“操。”陈荏仰脖子看他。
林雁行问郁明:“他喝几次了?”
郁明说:“还问几次?一瓶都干了,他有病!”
和陈荏相处久了,他也起了变化,和林雁行说话不再吞吞吐吐。
林雁行斥责陈荏:“你是有病!”
郁明说:“别给他买了,你这是在纵容他。”
林雁行又捏陈荏的下巴:“识字吗?这是药!”
陈荏被他捏得脸变了形,好不容易打开他手,说:“我觉得没啥不良反应。”
“你觉得就晚了!”林雁行说。
见郁明背包告辞出去,他拉了张椅子坐到陈荏身边,认真地问:“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挺讨厌自己的?”
陈荏一时错愕:“……啊?”
林雁行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心口,微微使力:“我感觉你有些行为是故意和自己为难,你这里好像有很多嫌弃,全是冲着你自个儿去的。”
陈荏就这么定定地被他点着,因为惊讶而略张着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林雁行不避开他的眼神,与之对视,那副极佳的皮相上挂着难得的严肃,真有一些他后来在大屏幕上瞪人的压迫感。
良久,陈荏轻声问:“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
林雁行盯着他微润的唇,扛着肩膀努力维持着镇定,指尖都是颤的,他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看?为什么只有我看见?是大家都瞎了眼还是他会隐身?
他长高了,像竹子麦穗一样的抽节,灌着浆,酿着蜜,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他,许许多多的江淑惠、周鑫灵会跟在他后面,给他送情书,织毛衣,带点心,搂他的腰,钻他的被窝……
到时他还会在乎林雁行么?一个被甜品养刁了嘴的人还会喜欢川贝枇杷膏么?
“我不讨厌我自己。”陈荏反问,“你讨厌我吗?”
“不!”林雁行脱口而出。
陈荏笑笑:“那不就得了,别讨论这种问题,你我都说不清楚。”
林雁行反手抱住了他,只一秒,猛然撒开往外走去。
他撑不住了,他不要陈荏对他笑,而且笑得那么敷衍,让他心脏抽搐喘不过气起来。
他看见这人就高兴,看不见就失落,见人哭心疼,见人假笑也心疼,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追上门来问“你是不是讨厌你自己”这种问题,真是他妈嘴贱!
陈荏从小饱受虐待,跑来上高中时身上只有十块钱,他当然多多少少会有那样的情绪,而不是一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儿!
林雁行啊林雁行,你明知故问,说话不过脑啊!
他满心懊恼地跑下楼,忽听陈荏在头顶喊:“哎,林雁行。”
他仰头,见陈荏站在窗口,胳膊肘撑着窗沿,橘色的台灯光斜斜映在雪白的脸上,他眼神下略嘴角上勾,可爱至极。
“你可别讨厌我啊,我还指望着你呢。”陈荏带着点儿调侃,“往后好吃好玩的还是给我留着些!”
林雁行口干舌燥:“留!”
“……”陈荏一挑眉毛,开始诱导,“你说的啊?”
干啥都得从娃娃抓起,现在多套他几句应承,往后他真甩脸子骂“你不配”,还能用他自己的话堵他。
“我说的!”林雁行被心里的痛和甜搞得浑身发软。
“记住你说的。”陈荏笑。
“记着呢!”
两人可谓各怀鬼胎,互相盯着,好像天边海边,鸟儿和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