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驼子最后喊的话着实怪异……什么“漫漫夏夜长,烈烈西风凉!”
元明空的神情骤然落寞了下去。
他眼睛看向了桌子,桌子上只有两把已经被喝空的茶壶,还有一碟水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赵让知道他在找什么。
元明空一定是在找酒。
于是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让副掌柜赶紧准备几壶好酒来。
“哈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赵兄!”
元明空拱手作揖,大笑着说道。
赵让也回了个礼,说道:
“彼此彼此!”
副掌柜足下生风,跑的飞快,眨眨眼的功夫就端着满满一托盘酒走来,上面摆着的酒壶足足占了大半张桌子。
元明空拿起一壶,仰脖喝尽,却是仍不满足,又喝光了一壶。
当他的手要伸向第三壶的时候,却被赵让打断。
赵让一句话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向他。
元明空与其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把手缩了回去,带着满嘴的酒气说道:
“以前估计都是。但等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
在元明空抵达查干托洛盖之前,那些安插在窝棚区里的影卫早就因为某种原因而被暴露了身份,被从上到下连根拔起,而后又以新人换入,借此冒充。
可笑元明空还以为这里仍有自己人,所以在路途中以及抵达后仍旧频繁与之接触。这才使得他们对自己以及赵让等人行动和计划了如执掌,处处都能占得了先机。
估计唯一不在他们掌握之中的,就是叶三娘这位三品武道大宗师。一力降十会,要是他们知道叶三娘的真实身份,想必也会调派一位实力相当的好手用以牵制。那位在兰末国王城中曾与叶三娘一战的连弓子,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跟着元明空的叙述,赵让的心里渐渐也清晰了起来。
看来不管是后来的自己,还是先到的元明空,除了棺材里的这些账册外,都没能取的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等我发现这些影卫是假冒的时候,已经晚了……双拳难敌四手,我在窝棚区里依仗着高高矮矮的地形,和他们游斗,后来发现身后追兵不在,周围突然安静了。”
“我悄悄摸出来,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和驼子带着刚才围堵我的叫花子们全都钻进了棺材铺里。这间屋子本来就是影卫铸造的,所以有很多机关我知道,他们不知道。”
“就这样,我看到那华服中年人,把一本带血的账册,放进了这口棺材里。等他们走后,我觉得这口棺材肯定是极为要害的存在,轻易不会再被打开,就决定赌一把!”
“沈流舒!”
赵让脱口而出。
元明空看到的那位华服中年人,必然是沈流舒无疑!
钟家班的死,果然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先带人血洗了钟家班,云里飞到最后一刻,还妄想用手里的账册当做威胁,来交换性命,真是过于天真……
沈流舒拿走账册后,赶紧去往窝棚区,将其藏在棺材里,而后又做足了戏码,跟丢了魂儿似的来找赵让等人叙说钟家班的惨案。
由此一来,便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加之从一开始,他便对赵让和西门大壮表现出种忠心报恩的态度,且又走路虚浮,说话毫无中气,赵让便误以为沈流舒没有丝毫武道修为,只是个普通的、颇有经营能力的分号掌柜罢了,因此对其没有设防。
“明白了……”
所有的事端一下子全都串了起来,虽然还有些细枝末节不曾理顺,但赵让知道这些也一定都是由沈流舒所代表的一众势力在主导。
不过到底是何人竟然有能力将一地的影卫全部替换掉,并且还能骗过元明空这位影卫副都统?
“兄弟,西风烈恐怕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元明空喝完了第三壶酒,声音阴沉的说道。
“我躺在棺材里之后,细细翻看过身子下面压着的账本。这些年来,此处通宝钱庄的分号虽然利润丰厚,但沈流舒上交给总号的,最多只有十之二三。其余大部分账单,下面都有一行蝇头小楷,你猜猜写的是什么?”
赵让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漫漫夏夜长,夜夜西风凉?”
说罢他拿起那本封面染血的账册翻看。
好巧不巧,看到一页左右各写着:
“西王万八千骁尽,为报投壶乏箭材。”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万弦翻塞外,沙场秋点兵。”
这两句最下方都注着一句蝇头小楷,正是刚才赵让脱口而出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