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完全超过县令所想,郑通却是双眼亮起,这回来的果真是个心里有明镜的,他并不后悔给宋清明的提议,却未发现宋清明看他的时候,眼底有几分担忧。
宋清明去了不少农户家查看情况,杨县令本在一侧跟随,但根本近不了宋清明的身,每当他一靠近,便有飞龙军将他喝斥开,倒是郑通与宋清明如影随行,十分亲密。
杨县令看在眼里,自然将这笔账记下,只等到送走这位尚书大人,再拿郑通开刀!
宋清明走访了几家农户,询问田地的情况,那些农户皆实话实说,等到问到分放的物资与赈灾银时,他们则躲躲闪闪,要么不敢直说,要么说不清楚,让宋清明去问乡驿。
这不是扯淡么,要是清清楚楚,哪来的不清楚,还把人往外推,更有人被吓得似要哭出来,还不时地朝外看,外面站着谁,是被宋清明喝斥不准进来的县令大人!
宋清明知道里面定有事,但乡民被吓到这种地步可见遭受过怎样的对待,他们清楚后果,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护着他们,他们心生怯意,不敢实话实说。
宋清明走了一圈出来时,脸色相当不好看,跟在他身后的郑通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见不远处的县令正张望,脸上又难掩得色,郑通低声说道:“大人见谅,百姓只想安生过日子,并无抗争的勇气,他们始终要在端阳生活下去。”
“本官晓得他们的苦处,也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宋清明咬牙道:“只是这回的事情断不能如此了,待人手工具到齐,先施工再说。”
体谅归体谅,宋清明心底不可谓不失望,哪怕是在两江,当地也有乱象,也不至于混乱至此,百姓可比西南的大胆敢言多了,这边连张嘴都成为奢侈,有冤不敢言明,荒唐!
这还是在县令没来得及做手脚的情况下,这根本是长期受欺压的结果,要是他去的是县令提前安排好的区域,想必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更是早早演习出来,更无参考性。cascoo.net
别的不说,刚才那些农户家中用的油灯均是用的桐油,那桐油烧起来烟火极大,熏得人眼睛都发红,家中若有读书人是断不敢用这种油的。
条件稍好些的会用胡麻油,想要节省一些就用胡麻油混些桐油,可刚才走过的所有人家,宋清明都仔细瞧了,所有的油灯里均是最劣质的桐油!
就算其中有几户家中明显有书本,显然有孩子在读书,若真拿到赈灾的银子或物资,怎么会不帮孩子换上好些的胡麻油,哪怕是混着用也好,可见,他们根本没有充足的钱财。
依西安的人口分布,农户的数量,补助发下来并不会少,没孩子的人家节省惯了便罢了,有孩子在读书的也忍心让其用最劣质的桐油吗?
说来也巧,从最后一户农家出来时,恰遇上一十多岁的男童从外面回来,背着破旧的布包,衣衫都洗到发白,但眼神坚毅,小小年纪居然有几分不一般的气势。
看到有官爷模样的人,这小小的男童立马施礼,虽然不标准,但有模有样,宋清明扫过他的双眼,见他眼角果然微红,再想到刚才的油灯,心中酸楚。
那孩童却不敢与他们多说话,家里这般阵势,他哪里见过,忙一躬身后朝屋里跑去,寻自己的爹娘去了,郑通面露不忍:“大人,还是大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