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回过神来,终是不喜欢这种古怪的气氛,朱由校咳嗽一声,涩声问道:“夫人前来,可是有事?”
“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客氏似乎被惊醒,见御案上的文书堆得老高,语气中有一丝责备:“陛下倒是瘦了,可别看太多书了......”
客氏没有继续说,似乎再次失神,书房内又是沉默。
朱由校略微尴尬地扭了扭身子,又是打破沉默道:“夫人?”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关心。
“啊,请陛下赎罪,”客氏惊醒,微微一福,又忙不迭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明黄色香囊,双手怯怯地递给皇帝,眼含祈求,轻声道:“奴婢绣了个香囊,还望陛下不嫌弃。”
朱由校不明所以,心中已是微微不耐,但终究忍住,上前两步,接过香囊,只见上面绣着一只小猴,散发出茉莉花香,让人心神一定。
客氏见皇帝收下,双肩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陛下当年从树上滑落,医治好后,也一直睡不好觉,坐也坐不安生,闻着这茉莉花香方才好些......”似乎又想起什么,笑容变得勉强:“这次的花儿,浸的油好,能用得长久些......”
“......有劳夫人了......”此时,朱由校莫名变得讷讷难言。
怔怔地看着皇帝,客氏的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她紧咬嘴唇,闭上双眼,深深一福,呼吸几口气,才睁眼缓缓说道:“奴婢家中儿子马上快有孙子了,奴家想回去照料......住在宫中终是不便。”
又缓缓睁开眼,不舍地看了一眼皇帝,道:“今日向陛下辞行,往后就住回定兴县了......朝中大人们,也不会再说陛下什么了。”眼神一黯,然后微微一福,不等皇帝回应,径直转身往门外走去,脚步却有些踉跄。
是这具身体的习惯罢,朱由校喉咙发干,暗暗对自己说,这个女人可是有可能贻害无穷的,历史上可是有传言,她会把“自己”的子嗣全部害死!现在朝堂可是骂声一片!
但看着那踉跄的背影,心中尽是不忍,就好似自己在和亲人离别?
几步之间,客氏已经到了门口,她突然停住,然后回头,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赧然道:“我与魏公公对食,只因他管着膳食,那时能多给陛下些吃食......”说完好似放下什么,脸上显得黯然,却也轻松。
随即又抬头强自微笑,柔声说道:“要努力啊,由校!”嘴角用力牵动,眼中闪着荧光,随即闭眼转头,掩面出门而去。
呆立当处的朱由校,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终究是哑口无言,只是看着客氏转身走入深深的宫苑之中,直至消失不见,他的眼眶悄然红了,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王安轻手轻脚走至皇帝身旁,缓声说道:“陛下,该用晚膳了。”
朱由校闻言,方才惊醒,浑身却已经微微酸疼。
良久方才幽幽道:“王大伴,这两日安排一下,朕要出宫。”
“回陛下,奴婢遵旨。”虽是觉得不妥,但是王安终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再忤逆皇帝,毕竟还是个孩子。
朱由校轻轻点了点头,不管是出于后宫的安全,亦或是现在朝中情况,客氏出宫都是正确的选择,但自己为什么会胸臆难平呢?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客氏出门之后,他的双拳一直紧紧用力握着,没有松开。
外间竟有了漫天霞光,少年天子却慢慢转身,一个人走回幽暗空旷的书房。
九月,以言官弹劾,客氏离宫,朝野抚掌相贺。
——《酌中志》
按:1、努力一词,古已有之——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曰:“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守,去此八十里。”《后汉书光武帝纪》;2、因剧情需要,卷一第二章稍有修改,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