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仁一开口,适才默不作声的人无一不在心中暗叹道:“这厮,还有点本事。”
不得不说,鸿都门学作为专研辞赋、小说、尺牍、字画的官方学院,对学子在这些方面的造诣提升效果还是有的,而袁仁不愧为鸿都门学的学子。
从他吟咏时的表现来看,他在学习吟诵吟咏的这方面上,至少还是下过不少功夫的,尤其是他吟咏时才用到的嗓音,带着古朴气息极具特色,不消一会儿,原本酒气熏天的大殿在他的吟咏声中瞬间悄然弥漫起了诗书气息。
随着袁仁抑扬顿挫的吟咏开始,在他那优雅古朴的嗓音,与先秦时期流传下来的独特吟咏方式搭配下,就连张飞都安静了下来。
声起声落,众人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的西周,看到了那位渴望返乡的戍卒,感受到了他那颗思归炙热的心。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念到此处,袁仁倏尔停顿了下来,而沉浸于袁仁吟咏的众人也是将四散的心神抽离了回来,往袁仁所在地方看去。
“怎么了?怎么还停住了?”
巧的是,此时停下来的袁仁也正望着徐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停下来了?”主座上的徐朗亲自问道。
踌躇了许久,袁仁这才吞吞吐吐道:“府君,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部分了,我在想教化乃府君分内之事......要不这最后一部分要不府君来?”
徐朗闻言,警惕心反而散了大半,心道:“原来你小子给我埋得坑在这呢!”
“不会。”
没有任何的迟疑,徐朗当即答道,而在同一时间,殿内有部分人竟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哼,就料定你不会!”袁仁心中这么暗自嘲讽着,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只见他面显惋惜,却处处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说道:“无妨,府君出身军旅,懂刀枪棍棒,不晓辞赋经书,难以足教化之事,此番也能理解。”
“好在家乡重教化,小儿尚在黄口之时,便熟读诗中风雅颂,无妨!”
这话听起来虽然就是在陈述事实,可实际却强词夺理,暗地里还处处在贬损徐朗。
他做这么多,等的就是恶心徐朗这一下子!
虽然这一下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可他这可是计中计,接下来等着徐朗的坑可还多,而这计中计说白了就是认准了徐朗军旅出身,不通文墨,逮着这一点狠狠地扇徐朗耳光,将方才丢的脸面和场子统统找回来。
“那就由我来代府君继续吟咏下去吧!”
正当袁仁刚清完嗓子,准备继续吟咏下去时,主座上的徐朗又发话了。
“袁君别急。”
听到这话的袁仁登时一激灵,差点没给口中的吐沫呛着。
“虽说我确实忘了这最后一部分,但我倒是在刚才作了一首诗,不知若是我吟咏出来,是不是也能达到这教化的效果呢?”
作诗?
还是刚才那一小会作的?
这一回殿内的骚动声更大了,尤其是徐朗最早的部众,跟了徐朗这么久时间,他们可从未听说过徐朗还会作诗。
“噢,噢,想不到府君还会作诗?”袁仁语气既有些惊奇,也有些狐疑,当然更多的依旧抹不去的不屑。
“对,正好你也是孟皇先生弟子,可否帮我写下来,我等会也好让人誉抄。”
“嗯.....也好。”袁仁迟疑了一下,现在反倒是他不好拒绝了。
“那就去给袁君拿纸笔吧。”
声落,婢女旋即去寻纸笔,除此之外,士卒还在正中央的多摆了一个桌案,而婢女拿来的纸笔也是平铺在了上面。
带着心中陡然激增的不安,咽了一口吐沫的袁仁看了一眼主座上闭上双眼似是养神的徐朗,提醒道:“府君,可以开始了。”
此时殿内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主座的徐朗身上,有些人眼中满似期待,有些人眼神中则夹杂着怀疑,而不巧的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后者。
可是在这么多人的眼光注视下,徐朗却依旧紧闭着双眼,像没听到这声呼唤似的。
“府君?”
“府君?睡着了吗?”
见徐朗久久未出声,袁仁又提醒了几声,可语调却是一声比一声轻松,声响一声比一声嘹亮,语气一次比一急切。
“嘿嘿嘿,我就知道肯定是装的!”
就在袁仁在心中窃喜不已的时候,徐朗忽然张开了双眼,站起身来,朗声道:
“周时明月秦时光!”
“万里长征人未还!”
此两句一出,像是被徐朗的吟诗的气势所震慑到了,袁仁握笔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险些就要坠落在地。
可袁仁终究是从洛阳来的,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深吸一口气,就镇静了许些,并在稳住心神后,旋即提笔将这两句开头写在了空白的纸张上,而徐朗似乎也是在等袁仁写完,久久没有继续念下去。
“他就是蒙的,这么久都没继续念下去,他就是蒙的,不要慌,不要慌!”
等到袁仁低头一边心理暗示自己,一边将这两句诗的最后一字写完时,徐朗铿锵有力的声音,又再度在殿内响起:
“但是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渡阴山!”
啪嗒!
此两句一出,袁仁的手应声坠落在了地上,握笔的手颤抖着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