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到这儿就感到这儿的光照有某种异常之处。”龚玉谦虚地摇摇头。“但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用‘正在工作的绘画者’这个词来形容我更准确一些。”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昨天。”
“可因为你打算购置房产,我还以为你以前来过呢。”
“从没来过。”
古铜似乎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努力使自己保持着平静。他联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经历,坐得更直了。“在这儿只过了一天,你就已经得出结论,你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因而对在这儿购置房产感兴趣?”
“不只是感兴趣,简直急不可耐,是吗?”
“我不会这样形容你的。”古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认识几个人,他们都是一时冲动决定在这儿定居的。”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圣菲使人干出异乎寻常的事情。”
“这正是我打算在这儿定居的原因。”
“相信我,我能理解你。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匆忙行事,否则我会感到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先去看几处房产,但在你签约之前,要给自己一段考虑的时间。”
龚玉好奇地眯起眼睛。“我从没料到会听见一位房地产经纪人告诉我别买房子。”
“能卖给你房子,我当然很高兴,”古铜说,“但既然这是你第一次到这儿来,也许你最好先租一个地方住,看看圣菲是否真是个适合你的地方。有些人从西宁移居到这儿后,受不了这儿慢悠悠的节奏。他们想改变这个地方,使之适合于他们充沛的活力。”
“噢,可我不是从西宁来的,”龚玉说,“以我近来的生活方式,慢悠悠的节奏听起来非常诱人。”
古铜考虑了一下她的这一番自我表白,决定不急于进一步了解她,等等再说。
“一位善于劝诱推销的经纪人,”龚玉说,“我喜欢你这种方式。”
“我把自己叫做为他人提供便利者。我首先努力要做到的是使我的顾客满意,其次才是销售房产。不论你买还是不买,我希望,在未来的一年里,你对自己决定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后悔。”
“那么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她那双眼睛闪闪发光,古铜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迷人的眼睛。“我想尽快看房子。”
“下午两点之前我有约会。这够快吗?”
“不能马上满足我?”她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使古铜联想起风铃的叮噹声,不过他也从这笑声里捕捉到一丝凄凉。
“同时,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你的出价幅度的话——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龚太太?或者龚玉?或者……”古铜瞥了瞥她的左手,没看见结婚戒指,可这并不总能说明问题。
“我没有结婚。”
古铜点点头。
“叫我的名字吧。”
古铜又点点头。“好吧,龚玉。”他感到嗓子眼发紧。
“我的出价幅度在6千到8千之间。”
古铜暗自集中起注意力,他没料到她会出这么高的价。通常,当潜在的买主到公司来讨论价值上千的房产时,往往态度傲慢,好像他们帮了古铜一个大忙似的。龚玉与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态度亲切自然,不摆架子。
“我们手头上有几处在这个价格幅度之内的房产,都是第一流的。”古铜说,“在从现在到两点钟这段时间内,你何不看看这些一览表呢?里面有价格和情况简介。”他决定进一步探听一下她的情况。“你也许想跟和你一道来这儿的人商量商量。如果你愿意,在我们去看房子的时候,你可以带个朋友。”
“不,就我们两个人。”
古铜点点头。“怎么都可以。”
龚玉犹豫了一下。“我是一个人来这儿的。”
“噢,圣菲是个好地方,单独一个人待在这儿是决不会感到孤独的。”
龚玉似乎在望着很远的地方。“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古铜将龚玉送到大楼出口处,站在敞开的大门前,目送她顺着门廊遮蔽下的人行道往前走去。她的姿势十分优雅,使他联想起女运动员平时的步姿。在她拐弯之前,他朝大楼里面倒退了一步,以防她拐弯时朝他这个方向看。毕竟他不希望她看见自己盯着她的背影。刚才他回答她问题时,告诉她饮食之家是个用午餐的好去处,那是一幢建于1860年的当地风格的两层楼房,院子里繁花似锦,餐桌就摆在枝繁叶茂的绿树下。他告诉她,她可以边用餐边欣赏花鸟和喷泉。现在他真希望自己能和她一块儿去那儿用餐,而不是去递交龚玉刚才来时他正在准备的买主报价单。
通常情况下,多售出一处房产的机会能使古铜神贯注、精神振奋,但今天生意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把报价单送去,正如他所预料的,卖主告诉他,需要一段时间考虑这个报价。随后他又赶去赴另一个约会——和圣菲规划委员会的一位成员共进午餐。他几乎没怎么吃那风味鸡块,不过还是尽量集中着注意力跟对方谈话。但实际上,他一直在想着龚玉,想着他们两点钟的约会,直嫌时间过得慢。
他吃惊地想,怎么,我竟思念起她来了。
终于,他吃完午餐付过账,赶回到公司里,却发现龚玉并没有在这里等他,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今天早上来见我的那位女士,”他对接待员说,“个头较高,很迷人,她回来过吗?”
“没有,古先生。”
古铜听了就很是失望,心里一股莫名的那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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