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稷的四轮马车内,刘策和他对面而坐,从远东出征至今半年多时间,一路杀伐不断,如今眼看快到神都,刘策紧绷的情绪也总算逐渐放松下来,难得和卫稷同乘一车闲聊起来。
但闻卫稷一阵吹嘘之后,回头望了眼车窗外,又面露不屑地跟刘策说道:“那些个殿前司真是没用,打仗打仗不行,让他们行军也不行,本王真是替皇兄感到担心啊……”
刘策闻言说道:“王爷,这种话你就少说几句吧,毕竟殿前司也是皇家军队,你这么说的话,岂不是骂自个儿么?”
卫稷闻言嘴一撇说道:“不一样,殿前司是隶属皇城军队,本王不过一介闲散郡王,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能叫骂自个儿呢?瞧您这话说的,要在京城被那些个朝堂大臣听到了,定会嚼舌根觉的本王有异心呐……”
刘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端起车厢桌板上的酒壶替卫稷和自己各斟上一杯酒,说道:“王爷,本军督和皇城内侍接洽过了,送交的条件现在也应该呈抵皇上面前,按您的了解,觉得他会答应本军督的条件么?”
卫稷端起酒杯轻泯一口酒水,咂咂嘴说道:“以本王对皇兄的了解,军督大人提的条件应该会答应下来,他这人虽然阴沉沉的,但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来不吝啬对有功之士的赏识,除非没钱……”
刘策点点头:“照王爷这么一说,本军督倒也安心了,这次进京早些处理完事务,也该回转远东了……”
卫稷伸了个懒腰说道:“是啊,早些处理完就回去吧,京城虽好,但都是藏污纳垢之地,本王也十分不喜,远不如军督大人治下清明啊,
现在本王忽然诗性大,请允许本王吟诗一曲,啊,苍天白云似铁锅,铁马金戈下江南……”
刘策一脸黑线,忙阻止卫稷继续吟诗:“王爷过奖了,本军督只是做些应尽的事罢了,没你说的那么伟大,这诗还是暂时别做了……”
这时,萧煜策马来到卫稷马车边,对车厢内的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前方就是新源县,要不要末将派人前去县衙让内中士绅出来迎接?”
“嗯……”刘策应了一声说道:“去吧,让他们划分出我大军驻扎区域,记得不要扰民……”
“遵命!”萧煜领命策马而去。
卫稷看着刘策笑道:“军督大人,本王真是服了你了,精卫营一路所过,当真是秋毫无犯,我大周要都是如同精卫营这般军纪严明,这天下也不会乱成现在这样了……”
刘策一口饮下杯中酒水,对卫稷说道:“王爷,先不说这个了,本军督想问问,进京面圣的话,本军督该准备些什么呢?”
卫稷闻言,放下酒杯对刘策说道:“军督大人,其实您压根不必担心,皇兄既然把鱼鳞银袋交给了你,又允许您带剑着履上殿,那就说明他目前十分器重您,到时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呗。”
“呵呵,王爷,真有这么简单?”刘策显然不相信此次入京会如同卫稷所言这么容易。
卫稷咧着嘴说道:“不瞒您说,若换别人这么问本王,本王只会劝他夹紧尾巴面圣,但军督大人您不一样,您身上赫赫有着军功,麾下又有一支虎狼之师,完全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听卫稷这么说,刘策眉头一蹙,双眼微颌,对卫稷说道:“王爷,本军督听你这话,怎么觉得你好像巴不得这次入京能闹出些事来啊?”
卫稷闻听刘策这么一说,眼珠子立刻来回一阵转动,然后笑着说道:“军督大人误会了,天子脚下皇城重地,本王怎么会希望闹出事呢?”
刘策笑道:“王爷,咱俩一块合作也有半年多时间了,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本军督知道王爷不是愚笨之人,说吧,王爷有什么打算?”
卫稷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军督大人,其实本王想借军督大人敲打敲打朝堂那群苟蝇之辈,也好让他们能收敛一些,能让百姓少受些苦啊……”
“王爷,您这是……”这话从卫稷口中说出来让刘策颇有些意外。
望着刘策诧异的眼神,卫稷说道:“军督大人,无需这样看本王,只是本王再怎么混账对有些事也看不下去啊,神都固然繁华,可谓天下仅有,然而又有谁会注意神都城外忍饥挨冻的百姓呢?
本王记得三年前进京办完事出城准备回转固城时,闲暇间游兴突起,便想看看神都城外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不想……”
说到这里,卫稷的眼眶忽然湿润了起来,顿了顿强忍着伤心的情绪继续说道:“本王真没想到,百姓会过的这么苦,这可还是在天子脚下啊,成片成片的窟房,里面的孩童各个瘦骨如柴,妇孺青壮都面带菜色衣不蔽体,他们所住的地方可谓是四面透风,大冬天的一个个面色冻的紫青啊……”
卫稷再也忍不住,挽袖擦了擦眼角泪滴,这副神情决不是装出来的,刘策见此取过一条绢帕递到他跟前,不想一向心宽体胖的卫稷也有这么一面。
“让军督大人见笑了……”卫稷接过绢帕擦了擦,又恢复到笑容可掬的模样对刘策说道,“本王没能力改变什么,只是借这次进京能让军督大人敲打敲打皇上和满朝的文武,让他们能有心留意下城外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毕竟他们也是大周的子民啊……”
刘策沉默片刻,替卫稷倒上一杯酒,坚定地说道:“王爷,请满饮此杯,本军督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见刘策拳头握的死紧,如果一个王朝真的对自己的百姓漠不关心,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