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的味道很淡,反倒是小唐身上隐约有股酒味。傅研生继续通过镜子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过了大约一分钟,听他说“好了”。
他点头说了声谢谢,艰难地拉起衣服穿好。唐祁镇转身拿来热水袋:“这个药要配合热敷效果才好,你趴着,我再给你捂一会儿。”
傅研生还在穿衣服,咬着嘴唇闷闷哼了声,还没等表态,热水袋已经捂上来了。小唐贴心地趴在他身边,轻轻地帮他揉着。
两人靠得很近,显得沉默意外尴尬。傅研生盯着镜子看了会儿,问道:“能让我看下药的配方吗?”
“你不是西医吗,还会看中药配方?”
傅研生没有多言,只是用指骨敲了敲手边的书。唐祁镇这才注意到他塞满的书桌,放眼望去是一片蓝色海洋,课本旁边还有笔记本和平板电脑,上面列着整齐的笔记。
“好惨啊。”他小声嘀咕了句,把药膏递给他。
这叫红云膏,是他老家药堂里专卖的跌打药。出于专利保护,上面的配方并没有写全。傅研生仔细看了看,都是常见的活血化瘀药,悻悻地还给了他。
唐祁镇探身上前,看到他笔记本上的细胞图,好奇道:“这是生物吗?”
“准确来说叫医学微生物学。”
“反正差不多,这是原核细胞,我没认错吧?”
傅研生闻言扭头瞥了眼:“你高中是学理的?”
“不是啊,文科生,但是我生物特别好,会考拿了满分。”他得意地笑了声,“当时还能教人做题,减数分裂和基因突变,这么难的题我都会。”
“听起来还挺厉害的。”傅研生敷衍地夸了句。
听到这种语气,唐祁镇立刻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怎么,你不信?喏,自己捂一下热水袋,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说完他就走到书桌前,把课本翻到扉页,拿起一支铅笔在“微生物学”后面刷刷地画了起来。
“蹬蹬~”几秒钟后,at得意地把课本立到他眼前,“怎么样,看我画的转运RNA!”
傅研生眯了眯眼,下面不知什么时候还多了一行小字。唐祁镇在他的班级姓名前面龙飞凤舞地加了几个大字,变成了“唐祁镇to傅研生”。
“什么意思?”
“转运RNA啊,拥有它你将会获得好运,门门满分,科科一百!我会考的时候老师就给我画了一个呢!”
原来是这个意思,傅研生看他画的那个丑不拉几的玩意儿,垂眸笑了笑:“谢谢。”
这下反倒让他不好意思了,毕竟和学长比起来,这点小伎俩纯属班门弄斧。他尴尬地哼哼几声:“就是希望你的伤能早日康复,学习和生活上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好了,我去煮奶茶,再过几分钟就出来吃晚饭吧。”
傅研生点头,等房门被合上,嘴角的笑彻底藏不住了。
等他整理完毕去厨房时,他已经在煮水了。旁边还有个精致的铁罐头,放眼望去是一片田野,孩子们在金色的麦浪里奔跑。最顶端还刻着一串凝重的商标,看起来价格不菲。
很快茶水就被煮开了,清雅的香气在水中翻滚,唐祁镇用筷子搅动了几下,伸手去取牛奶。
空气中很快弥漫开浓郁的奶香,盖住了唐祁镇身上的酒味。傅研生双手环胸立在后面,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刚才画画的时候喝了点。”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就这么喜欢喝这些东西?”
“也不能算很喜欢吧,”唐祁镇把开关调到最小档,盖上锅盖闷了几分,“只不过是想换个心情而已。”
“遇到烦心事了?”
“没有,就是稿子画得不满意。”他转过身靠在灶台上,“不过喝酒真的有效果,很多艺术家创作都是靠酒精刺激的,包括我爸。你知道吗,我爸认识一位外国朋友是开酒庄的,在西欧的萨克里那岛上。我十岁的时候去过一次,那里有我见过最蓝的天空和海洋,当你闭上眼,风吹来的是阳光,……”
提到美术他的话就多了起来,从保罗·高更讲到毛姆和他的月亮,身体也随着话语间的停顿有节奏地晃动。
——“当你闭上眼时,风吹来的是阳光。”
傅研生的目光触及他身后罐头上的田野,恍惚间有种不可言说的错觉——沙滩海浪、果园葡萄架、形形色色的男女……唐祁镇真的将这些画面送到了自己眼前,鼻尖有了海风的咸腥,嘴瓣也有了葡萄的酸甜。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何其绚烂,何其美丽。
诚然,唐祁镇的生活环境比他家庭优渥许多。
但又不一样。
他高贵,却不骄纵。
傅研生不知怎么眼眶有些湿润,深深吸了口气。唐祁镇开始挑茶叶,忍不住抿了一口,小声嘀咕道:“一点都不甜。”
“不甜吗?”他闻言上前,声音难得有些颤。他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吹了几下,随后含进自己嘴里,双手托起了他的下巴。
就在唐祁镇猝不及防的那刹,温热的奶香已经通过两人唇瓣流向他的舌尖。
“唔……”唐祁镇吓得身子一斜,对方已经松开了他——
“这样够甜了吗?”
唐祁镇愣愣地砸了下嘴,盯着他深色的双眸,只觉得心脏跳快到呼吸急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止是甜,
都能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