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啊?”覃哲指着自己,指尖都是抖的。“不爱你我带着你满非洲地玩儿?不爱你你受伤的时候我怕当地医院的血不干净,抽自己的血往你身体里灌?不爱你我大老远跑回来,下了飞机就去找你?不爱你我跟你上床?梁小岭,你的良心他妈的是不是被狗吃了?”
覃哲骂人骂到一半直接变成火烧火燎的爱情宣言,饶是贺荣这种浸淫娱乐圈十几年的老油条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活久见。
此时,覃哲的食指方向掉了个个儿,他指着梁小岭:“这个梦,你配做,小峰也配做!梁小岭,现在给你两条路。你要么就给我上台去,让他们看看我瞧上的男人有多牛逼!要么你转头就走,咱俩以后老死不见,我他妈的就当这些天一没留神让狗X了。”
彤梓青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都不转了。半晌,他觉得有一只手缓缓地把自己的下巴托了上来。
梁小岭和覃哲对视了足有一分钟,俩人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一个陌生的,不断发出破裂声的自己。
下一秒,梁小岭连台阶都没走,直接双手一撑,翻身就窜到了台上。
考拉此刻还没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该叫他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问:“唱......唱什么?”
“我只听过小峰一首歌。”梁小岭把调子哼了出来,然后说:“词不熟。”
“哦,是《旅人蕉》!”考拉从搁在地上的黑色挎包里掏出个歌词本来。这时已经有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拿来乐谱架,把词本放了上去。
“好,那咱们就直接彩一遍。”贺荣看着台上的场面显得挺兴奋,他在台底下拿出对讲机,屈尊担任起了临时导演的工作。
熊仔在架子鼓后面坐好,用鼓槌轻点着低音吊镲,随着他嘴里喊出的:“1,2,3!”激昂的前奏瞬间响彻整个演播厅。
此刻,白色的光柱全部聚焦在了梁小岭的身上,这使得彤梓青看着台上“横看成岭侧成峰”的一幕,满腔的悲喜顿时成几何倍数膨胀起来,满满地充斥在胸口的位置,汹涌得都快要炸开了。
梁小岭唱响的第一嗓子,如同某种不知名的野草。它嵌在音符和音符的缝隙里冒冒失失地就闯了出来,带着生涩和莽撞,弥漫着巨大的杀伤力,听得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耳里都是一片血色。
漫天的鼓点和凄厉的和弦雷电交加,使得舞台上的梁小岭就这么疯长成了一株巨大的的旅人蕉。他在一个突如其来的雨夜里彻底地把叶子舒张开了,迎着暴风翻滚着,摇曳着,释放着,整个人以一种未经打磨的方式彻底坦露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在小峰睡去后,就会把那个破旧的mp3放在耳边,仔仔细细地,周而复始地去听里面的那些歌曲。他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古典、什么是朋克、什么是流行、什么是金属。他只知道这些旋律美好得可以让人暂时原谅生而为人的艰难,然后托着他做一个五彩斑斓的梦。
只不过,梦连同夜晚一起醒来后,梁小岭依旧得扛起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担子去和生活为敌为伍,去照顾和保护自己的哥哥。
而此时此刻,背井离乡流放归来的人,似乎终于在一首歌的时间里找到了那个一点点杀死心中热爱的梁小岭,并且阻止了他;然后赶在那辆酒驾货车飞驰而来前救出了梁小峰。小峰和小岭,他们漂泊半生终得团圆。小峰和小岭,他们至此之后永不离散。
歌终于唱完了,如同雨过天晴,让人闻得到地皮的湿润和空气里的剔透。梁小岭就这么喘着粗气站在麦克风边上,任由沉重的呼吸声泛滥于整个大厅里。
贺荣率先鼓起了掌,这声音唤醒了大家。在场的连同工作人员一起向台上的乐队用掌声表达出此刻心头的酣畅恣意。
梁小岭在一片口哨和叫好声中跳下舞台,他径直走到覃哲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这条狗怎么样?”
“啊?”覃哲一副间歇性失忆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戟指怒目把梁小岭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只是大家伙儿的幻觉。他伸手替面前的人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笑着说:“没有我第一次见你那回,在草原夜晚的大月亮下唱得那么勾人。不过还行,至少没给我跌份。”
“效果太炸了,”贺荣走过来,拍着梁小岭的肩膀赞许道,“音乐所要表达的两大重头戏,内容与情感一个不少。而且正因为没有舞台经验所以一点都不油,特别好。”
“小岭,”俞寒这时候领着满脸泪花的彤梓青也走到了他们身边,“你把我家小孩儿弄哭了,我都哄半天了也没见好。这可怎么办?”
“小,小岭哥......”彤梓青抽泣着说,“我刚才,好像看见小峰哥了。”
“我也看见他了,”梁小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笑着说:“但他嫌我把他的歌糟蹋了,翻着白眼骂我跑调。”
彤梓青终于破涕为笑。
“真是舍不得就让你们唱一场,”贺荣此刻显得有点后悔,“等一下我去和导演商量商量,看看如果作为踢馆乐队的话,赛制和时间上能不能重新安排一下。”
“谢谢您。”梁小岭真诚地和贺荣道谢,然后说道:“这是小峰盼了好久的机会,我愿意代他当嘉宾唱一次。但正式参赛就算了,名额既然有限就还是留给那些活生生的,依然在奋力歌唱的乐队吧。”
“小岭哥,”彤梓青看着他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梁小岭抓起覃哲的手:“有人过些天就得回埃塞X比亚继续建设国家了。我活到这么大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瞎猫碰死耗子,搞到个一边说爱我一边骂我是狗的高级知识分子。这才是老天爷给我梁小岭的机会,我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