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梓青顿时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镇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超生。
唐致远也指着彤梓青,“你让他滚是不是?”
“是!”戚瑛洁表情宛若英雄就义,“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好,”唐致远深吸一口气,“我陪他滚!”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俩人的外套狠狠一抖,一鼓作气拉起彤梓青的手径直开门走到了外面,然后干脆利落地摔上了门,把戚瑛洁穿破耳膜的喊叫声关在了屋里。
至此,对于为什么恋爱的小甜饼吃到嘴里还没咂摸出滋味儿,生活的狗血就已经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这件事,彤梓青是全程懵逼的。
他被人一路踉踉跄跄地拉到电梯间,看着不停按着电梯下行按钮的唐致远终于回过神来,忙问道,“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行吗?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唐致远没有回话,他还在像催命似地跟电梯较劲,可红色的数字却始终冻结在一层,完全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气氛逐渐走低,彤梓青看着对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直到一句脏话从唐致远嘴里横着冲了出来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阒寂。他侧身一脚把一个金属垃圾桶踹翻了,然后整个人贴着墙像是被抽走骨头般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彤梓青见过唐致远一身白衣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的意气风发,见过他在球场上投篮时四溢的荷尔蒙,见过他在电影院里不小心睡着时高低起伏的侧颜,见过他心扉初敞时的如履薄冰。但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个样子,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不堪重负,困兽一样绝望无助。
一种难言的悲怆瞬间就打进彤梓青的身体里,让他陷入到无尽的怅然里。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到,饶是他再怎么去尝试理解唐致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伤痛也无法百分百的感同身受。
彤梓青能做到只是慢慢地走了过去,蹲在对方的面前,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他光洁的面庞,小声儿说道,“致远,想哭想骂想叫都可以,没什么丢人的,我陪你。”
随即他便被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和刚才那些个涌动着情/欲味道的肢体动作相比,此刻的拥抱显得纯粹得多。唐致远没有哭没有骂也没有叫,他只是像打摆子一样不停地发抖。彤梓青觉得那些个抑制不住的颤抖只要能传到自己身上一些,唐致远就能稍微好一些。
俩人就这么黯然地浮在无力之上,悲伤之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彤梓青把逐渐趋于平静的人用力拽了起来。电梯此刻终于起死回生,数字一个一个地活了过来。
他把被唐致远踹得人仰马翻的垃圾桶重新摆好后,宣布道:“咱不坐这个气人的铁皮盒子了,咱俩走楼梯下去。”
“这是29层,”唐致远费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你确定要走下去?”
“走,我陪你,”彤梓青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用一往无前的语气,“100层也走!”说完他拉着唐致远,俩人一前一后钻进漆黑的轮回,像是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异世界。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每下一层彤梓青就要“嘿”“哈”地弄出些动静出来。后来他便开始哼起了歌儿,慢慢的,这歌声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动情。嗡嗡的回音在墙壁上横冲直撞,像是一场小型的不插电演唱会。
……
挤在公车像个沙丁鱼
上班下班每天是规律
这么多的人到哪里去
每个面孔写着无奈
爸爸妈妈彼此没有爱
难道这就是生命的真理
可不可以让我再让我
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世界里去逃避
哗啦啦啦啦天在下雨
哗啦啦啦啦云在哭泣
哗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
不用说我只会胡思乱想 不用跟我说我只会妄想
哗啦啦啦啦让我去淋雨
我只希望能够再能够 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 找自己
……
俩人上学的时候,这张专辑被彤梓青翻来覆去的听,唐致远笑他有个不合时宜的灵魂。放着那么多当代流行歌曲不听,却偏偏喜欢上个世纪末的作品。
而此刻,唐致远听着曲里拐弯儿的歌声,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身影,心想:感谢上帝,多亏他念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