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斑游借着闪避时的巧劲,让倾城剑背逼近了少年的面门。
那一剑少年使了十足力,本是信心十足,以为定能得中,如今落了空,反倒重心不稳了起来,急忙往后跳出一步。
少年暗暗为斑游的身手而欢喜。
他在这与世隔绝的萤岛呆了许多年,萤岛人有一身抓鱼行船的好本事,却没有人懂得习武。
他如同一颗见了水的枯死植物,用尽全力地吸收着养分。
世间少年往往从不知道天高地厚。
木刀少年缓了一口气,又急急地攻了上来。
他有一身绝佳的力气,剑招迅疾凌厉,把木剑舞出虎虎之声。
斑游仍是一动不动。只在必要时,使出刀背左挡右拆两下,轻易将少年的进攻打回原形。
少年的剑就像一柄和倾城剑相斥的磁石,围着斑游周身打转,却近不了他身。
半天也没能让斑游挪动半步。
宋老狗看得出来,少年并不全是一个绣花枕头。
剑虽然砍不到斑游,但偶尔挥到木头栏杆上,木头当时就断成了两半。人可没有木头结实,要是被剑招刮到哪怕一点,也免不了中招挂彩。
少年的基本功在同龄人中或许也是上等,只是剑招上稀松平常,手势僵硬,几次将刀换手都是有惊无险地险些失败。可能是常年与草靶比剑的缘故——草又不会回避,只管砍就是了。
只一瞬,少年便被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进攻的间隙。
但少年到底是少年,在强大如鬼神的斑游面前,不愿服输的风发意气迸发了出来。
他只想赢,哪怕赢一招。出招越来越快,毫无章法不说,上半身几乎要失去原本的身形。
宋老狗站得离斑游很近,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说这把剑不祥——两人比试的震动,让锈剑发出了低沉的悲鸣嚎叫。
声音若隐若现,让听到的人抓心挠肝,如同酷刑。
宋老狗甚至没有心思纳闷,这么一柄烂剑是怎么成为名门传家宝的?
身处噪音中心的斑游面色不改,只是额头冒出许多汗,接招拆招十分利落。
宋老狗却几乎一点都受不了这种声音。
他的耳朵太尖了。
在宋老狗上蹿下跳的示意下,斑游笑着放了水,让那个少年赢了一招。
少年兴奋地想要拥抱斑游,但看见斑游那张垮掉的脸,又悻悻的收回手。
宋老狗努力走出魔音阴影,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经意地仔细闻了闻少年身上的味道。
没有奇怪的味道。
他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萤岛居民吗?
这几天的事只是单纯的巧合?
宋老狗的心里只能冒出一个字:不可能。
见比试结束了,长相安才从亭子里款款地走了出来。
少年看了眼天色,急匆匆地想要告辞。
长相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画纸递给他,画纸用蓝色丝线系着,骑缝盖着一枚两个字的印章。
少年到底是好奇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展开:是两人比试时的人物画,远处勾勒了几处山水,少年爱不释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小心地把丝线系好,揣进怀里,跑回了家。
长相安最后还是没有把那柄剑带走,倒不是怕被恶鬼缠身,只是他觉得那柄剑应该有个更适合他的主人。
当晚,宋老狗也收到了一副小画。
画上是两个人,他们共同坐在高高的台子上。
但在宋老狗心里,那不是台子,而更可能是万丈深渊。
他的命微贱,承不起浩荡天恩。
旁边又是一行小字:疏雨池塘,微风襟袖。
下面还怕他看不懂似的写了个小小字:吾尽信汝。
“信汝”两个字像一柄天下第一的名剑,深深地刺进宋老狗的心里。
他这种人,最多只配和肮脏的钱做朋友,不值得长相安在他身上浪费无用的同情心。
他那颗难得松弛下来的疑心再次跳动起来。
他还不知道,很快,一匹马和一只鸽子将几乎同一时间登陆萤岛,给长相安送来同样的一个消息。
欢喜国国内正在发生的事,谛庭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