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话呢,”他拍拍周唯的脸:“上次到底是怎么进他家的?他对你就一点防备也没有吗?”
“啊……嗨,我不是大夫嘛,他到人民医院看急诊,一来二去混个脸熟,上次是去他家串门,就是……天气不好,下大雨。”谎扯得破绽百出,周唯赶紧闭嘴。
大半夜,暴雨天,串门?
李峰越听越迷糊,狐疑地望了他好一会儿,说:“那你小心,千万注意安全,我明个下午的飞机,走之前咱俩吃顿中午饭。”
周唯笑笑,点头。
离开李峰的旅店,周唯的心情一落千丈,焦躁烦闷。
他想不出怎么能在绕开武文殊的情况下执行任务,入室安装窃听,必然要获取住宅钥匙,他曾经委托李峰调查过武文殊在派出所的报案记录,发现几个月前他报过一起失窃案。
用脚都能想出来,那之后梅熹小苑的家宅安保必定加大警戒力度,没有他本人的准许,一个苍蝇腿也甭想伸进去……
也就是说,哪怕一击必中,成功率百分之百,他也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周唯心里一团乱麻。
回到宿舍,洗了把脸,从抽屉的铁盒里挑出四五枚监听器,他打开电脑和手机APP,在监听软件上反复检测设备和接收信号,最后找出一个宽大的文件袋,将监听器,工具,说明书全部放进去,装入双肩背又用两本书两面夹着做好掩护。
一切妥当,他挎上背包,锁门下楼。
打了辆车,来到合汇大厦中泰总部的楼下,在对面的咖啡馆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拿出手机,拨通中泰公司前台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甜腻温和的声音:“您好,中泰制药,有什么可以帮您?”
“请问武文殊武总在吗?我是创华集团吴董的秘书……”周唯用脖子夹电话,抬手向送咖啡的服务员示意位置:“本来约武总下午两点拜访会面,但是我们吴董临时有事,可否改在三点钟?”
“我们武总正在会议室开会,您等我查一下……”
咔嚓一声,周唯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
他已经锁定武文殊的方位。
对自己他无计可施,任务却必须完成,唯一的办法就是蛰伏在武文殊的周围,等待那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夕阳西下,黄昏暮霭,写字楼的地铁入口人潮拥挤,车辆喇叭一个按得比一个急,又到下班晚高峰,街角从喧闹到沉静,天空从淡灰色到全墨色,一直到华灯如虹,暗夜沉厚,武文殊的车才缓缓从大厦地库中开出来……
周唯立刻动身,奔出咖啡厅,拦了辆出租车,尾随而去。
车停在上次他俩吃饭的西餐厅,上了楼,周唯把罩衫的帽子戴上,坐在这个人的正后方。
点了跟他一样的餐。
从他的角度看去,还是那个宽厚的背影,西装依旧,笔挺斐然,跟上次一模一样……
他不由得转头望向当初和他坐在一起的靠窗座位,心里那股难受劲儿又涌上来,放下刀叉,他什么也不想吃。
结账,离开座位,周唯仍旧随行在后,一直到他的车开入MIX的地下停车库。
抬头看MIX耀眼夺目的大门口,周唯是真他妈头皮发麻,他不得不重新将帽子戴上,尽可能拉低边檐遮脸,这一阵子他出入太频繁,门口的保安几乎都认识他。
来到一楼,武文殊今天没坐卡座,坐到吧台边,招呼酒保倒酒,不停地吞烟吐雾。
选了一处离他最近却角度刁钻的卡座,周唯仍旧以帽遮脸,整个人扭过身,趴在沙发背上看他……
这个人烟抽得又凶又急,没一会儿,烟缸里便被横七八竖地插满烟头。
他不禁皱起眉。
从始至终,武文殊都没什么表情,脸色更没变化,哪怕他的酒一杯连一杯往喉咙里灌,也没有任何酒精反应……
眼看一整瓶烈酒就要下去一半。
发什么疯。
周唯暗自攥起五指,手心满是汗。
有人走进吧台,跟武文殊热络地打招呼攀谈。
当看清楚来者何人,吓了一跳的周唯赶紧把脸缩进沙发靠背,只露出两只眼睛。
来的人是秦凯。
他头皮何止发麻,两边太阳穴都在突突跳疼……
突然间,吧台上武文殊放在那里的手机震得胡跳乱抖,他不接让它一波一波响个没完,不用猜,肯定又是那个“小武”的来电。
周唯亲眼见他眼底染上一层难辨的神色,亲眼见他用手支起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手机,甚至亲眼见他把烟灭在手机屏幕上,烟灰飘飘散散……
他别开脸,胸口憋得难受,当重新将视线放回去时,整个人好像打过麻药一般手脚冰凉,身体完全僵住,他极度震惊地凝视吧台里外这两个人的动作……
秦凯在里,轻松地支在吧台上,脸上挂着职业般的笑容,将一个盛有烟盒的酒杯推给对面的武文殊。
这人在外,拿过烟盒打开,迟疑片刻,盖上,揣入黑色西服的裤袋里……
那个瞬间,周唯什么都不记得,无法思考,无法冷静,更无法分辨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只有一个无法抑制的冲动在他大脑中驱使他,让他不能眼睁睁看武文殊接过那‘东西’,不能让他这么做……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武文殊手里的烟盒夺过来,撕开它,任凭里面的烟卷洒落各处,随之掉落的还有一小包白色粉末。
把东西攥在手里,周唯慢慢掀掉自己的帽子。
他冰冷地注视武文殊,由于压抑自己的满腔怒气,胸口不断地一起一伏。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时间,吧台边这两人全都愣了。
武文殊,秦凯,无一不瞪大眼睛,惊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