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信,我都保留在一个盒子里。”她缓缓说道,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容易注意到的弧度,“你幼时会给我送你的画,或者你写的诗,也会告诉我国王陛下有时候待你太过严苛,你想回来。但等到你长大了些,就开始对我用正式的敬语,写的话也少了很多,甚至在一封信中,你称呼我为‘公主’。”
“我和你父亲因为一些原因,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将你送到了王城,希望你能得到国王陛下的庇护。因此直到你父亲去世,你见到他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所以你对我疏远,我虽然有些难过,但却非常理解。”
理查德道:“母亲,我并没有...”
公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听自己说完:“——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在信上同我提到了一个孩子。你那时多大,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虽然你只提到过他一次,但我还是记住了这个孩子,因为这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十分不同寻常的事情了。”
“你说‘他的金发很耀眼,像是窗外的太阳’,也提到他并不认识你,但之后我便再也没看到过这个孩子出现在你的信中了。直到前些日子,你忽然传信给我,说想要塞班的熏香,送给你的爱人。”
理查德的神情有些松动。
“我当时既是欣慰,又是好奇。我知道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随意说出‘爱人’这样的词,但我即使想问,也担心这样贸然开口,会不会使你困扰,于是便暗暗猜测是不是那个金发的孩子。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我猜中了,这个孩子就是艾文。”
“虽然仅仅只言片语,我并不能了解太多,但他为了你带着伤从塞班一个人前往尼亚,又不止一次地保护了你,我便更加确信,他一定是一位英俊又勇敢的骑士。”
公主很轻地抚摸着理查德的脸颊,她的指尖泛着凉意,骨节分明,白中带着淡淡的粉色。她很少有与对方这样亲近的时候,因此这样的时刻便显得格外珍贵:“理查德,我亏欠你许多,即使说得再多,也没有办法弥补过去的遗憾。因此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在你身边,毫无保留地对你,像是你父亲待我一样,那么我就放心了。”
理查德沉默着将手掌贴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海蓝色的戒指,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波光粼粼的碧色,每一层都是光滑剔透的,正如真正的海水一样,很浅也很亮,是透明无暇而又纯粹的,没有过多的装饰,安静地嵌在银环中。
“这枚戒指是你父亲赠予我的。”公主说。
她望向长廊外,眸中流露出长久且深情的思念。
良久,她才说道:“珍爱的事物如果不去珍惜,便会消失地太快,一眨眼就握不住了。我总是觉得你父亲不善言辞,而现在我无法再见到他时,每每回想起他与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觉得无比熨帖。”
“母亲...”理查德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为公主带来了少许温暖,“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公主的眼圈有点红,但她并没有失态。
她挽了挽理查德的手臂,说道:“抱歉,孩子,很少同你提起这些事情。”
理查德摇头:“您不必为此感到抱歉。我无法长期在您身边陪伴,如果倾听能为您分忧,那么我荣幸之至。”
公主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些复杂,但她很快便移开了。
“理查德,你的脸色并不好。”公主说道,“我们都希望能在艾文床前等待他睁眼的那一刻,可是我认为他不会希望看到这样憔悴的你。”
理查德平静地说道:“母亲说的是。我会短暂地休息片刻,但我仍然希望能陪在他身边。”
公主闻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微笑着的。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