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以士听着马厩里总有四五个人,全是直隶一带的口音。暗道,这是一伙子土匪,定是盯上了哪个过路官员的财物,要在此行劫。
这可怪了,要劫财为何不挑个荒山野岭,却追到客栈里下手,就不怕被捂在院子里。
再一琢磨,有些明白了,此地乃两省交界处,失主被劫后报官也不容易追查。他们说要过黄河,必是向东去往山东。好么,直隶的贼在河南行劫,尔后逃住山东,这个算盘打得精。
钟以士不去惊动他们,退回去,返身到得柜上,和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掌柜的嘴虽严实,架不住钟以士聪明,几句话便套问出来,果然有一个镖行随行官身模样的人住在此处。
在位的官员出行,前呼后拥,下榻之处也多在驿馆里,既然住到客栈里,要么是告老还乡,要么是被革职,而且肯定带了不少财物。
“掌柜的,我方才去后院喂马,见两驾马车堵住了通道,明日我们要早起上路,您能麻烦那位官爷挪一挪么?”钟以士道。
“两驾车?那不是官爷的,这院了搁不下,他的五辆车都在别处院子停着呢。您请安心回房歇着,明早保准给你腾出道来。”掌柜的道。
钟以士谢过掌柜的,回身去不由吐了下舌头,乖乖,五架车呢,怪不得被贼盯上。
钟以士先去敲了黄义的房门,将黄义叫出来道:“你们夜里都醒着些,这院里有‘崖子叫’(贼)”
“钟先生怎会知道?”黄义疑道。
“不要大惊小怪,不是冲咱们,但是须防他们‘窜轰子’(放火)。”
钟以士回到上房,见谢玉田在打坐练功,身上依然衣冠楚楚,脸上却丝毫不见有汗,知他心已经静下来。
钟以士倒了碗开水,一口气喝掉,轻声道:“二爷,熄灯歇息吧,别误了别人家的好事。”
谢玉田听岔了,以为她动了男女之间的念头,一脸严肃地道:“你怎能有那样的想法……”
钟以士觉得莫名其妙,再一细想,不禁红了脸,嗔道:“我的爷,您想哪里去啦!”
钟以士将她在后院听到的话讲给谢玉田听,谢玉田的脸也发烫起来,道:“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当官的虽不值得我们维护,可是有镖行的弟兄在,行内的规矩,便是要互助互爱,不能让他们在此处吃了瘪。”
“可是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间房里,又不能挨个屋子去敲门打问……”
这是实话,贼在暗处,若是惊动了他们,反倒不好。谢玉田“噗”的一下吹熄了灯,道:“容我想一想。”
钟以士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爷,您是乱了方寸吧,既然不想贼人动手,为何还要熄灯?”
谢玉田不禁也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嘴上却不肯认输,道:“不叫他们动手,怎么会让同行知道有贼。”
钟以士假作生气地“哼”了一声,摸着床,挨着床沿坐下,道:“若真动了手,您千万别逞强出去,不是您眼明心亮的时候啦,小心撞到刀尖上。”
谢玉田不语。
钟以士柔声道:“听见了吗?”
谢玉田心里一动,低低地回道:“听见啦。”